岑聆秋忍不住去摸她的眼睛,手心微微潮湿,喻明皎偏了偏脑袋,将脸紧紧地贴近她的手心,眼泪却依旧无法停下来,浓密而鸦黑的长睫深深地闭着,雪白而弱气的脸满是掩不住的痛苦。
喻明皎觉得岑聆秋真的是一个很自私的人。
她怎么可以说出这种残忍的话呢。
没有岑聆秋,她又该怎么活下去呢。
坏透了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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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聆秋即使用最高端的仪器撑着,身体也如坍塌的雪人,以一种迅速的速度崩塌。
她无法进食,也看不见,每日都在吐血,到了后面连清醒的机会都很少了。
张黎每天以泪洗脸,她知道她快要失去最后一个孩子了。
喻明皎代替岑聆秋,每天陪着张黎,安慰她的情绪。
没有人知道她的情绪已经崩溃到极致,随时随地都能碎裂。
但她没法表现出来。
她不想变成那样。
她知道那样岑聆秋会不开心的。
她的心脏在慢慢崩裂口子,无时无刻都在漏着冷风。
寒冷。
无止境的寒冷。
岑聆秋这次昏迷了四天,某一天她突然醒了,整个人也莫名有了点力气,她首先让人将她的包拿来。
她又陪张黎去吃了个饭,又在医院逛了逛,和她聊了很长很长的话。
“妈,你以后要照顾好身体。”岑聆秋陪着张黎坐在湖水边的长椅里,轻声说。
张黎感觉到了什么,抱住了岑聆秋。
“孩子,妈妈会照顾好自己的。”张黎拍了拍岑聆秋瘦成骨头的后背,嗓音温和慈爱。
“你如果累了就好好休息,不要担心妈妈。”
岑聆秋笑了起来,回抱住了张黎。
“谢谢您。”
在她这里,岑聆秋短暂地尝到了母亲的爱。
和张黎分别之后,她最后见的人就是喻明皎了。
她没有去医院,而是和她去了海边。
她最后一次陪她去看了日落。
虽然她什么也看不到。
日落结束之际,岑聆秋拿出包里的一个小盒子。
“娇娇,这是我原本要送给你的生日礼物。”
她打开,是一对戒指。
她也不知道自己那时候为什么要送她一对戒指,当时只是那样想就那么做了。
喻明皎眨了眨眼皮,从口袋里也拿出一个盒子,她握着岑聆秋的手去摸自己盒子里的东西。
岑聆秋摸了几下,“这是?”
“戒指。”喻明皎慢慢地开口,“是我亲自设计的戒指,五年前要送给你的生日礼物。”
岑聆秋愣了一下,而后笑了起来。
她没想到她们两个人竟然选了同一种礼物,更好笑的是,都没有送出去。
岑聆秋笑着笑着,莫名流下了眼泪。
“那就各自给双方戴上吧。”
“好。”
岑聆秋将自己给她的戒指礼物给喻明皎戴上,喻明皎也同样把自己的礼物给她戴上。
岑聆秋看不见戒指,只能用手摩挲。
她微微笑了起来。
喻明皎也跟着笑了起来,眼泪顺着脸颊滑落。
已经晚上了,橘黄色的日落死在了在蓝色的大海里,等待着下一次与海的重逢。
当天晚上,岑聆秋再次入了急救病房里,她的身体功能已经到了终点。
张黎将最后的时间给了她们两个人。
喻明皎陪在她身边,看了她很久。
岑聆秋意识混沌,不太清醒,总是断断续续地和喻明皎说着话。
“聆秋姐,我的嘴唇破皮了。”
“我给你买了药,记得涂。”
“天气好像要变冷了。”
“多穿点。”
“喻穗安总是给我发消息,很烦。”
“她是爱你,你可以凶她一下。”
“聆秋姐,你想去冰岛吗?我们以后一起去冰岛吧。”
“好啊。”
“下次见面,你要抱着洋桔梗来找我。”
“好。”
“要最漂亮的。”
“好。”
“你在那个世界会想我吗?”
“…………”
“聆秋姐,人没有骨骼会怎么样?”
“…………”
岑聆秋是她的骨骼之一。
岑聆秋闭着眼,她已经无法说话了。
喻明皎脸色苍白。
“聆秋姐,你要走了吗?”
岑聆秋呼吸很轻,近乎于无,她艰难地抬起手,牵住喻明皎的手指,张了张口,没有说出声音。
但喻明皎却是听懂了。
她说,“娇娇,和我告别。”
她们过去两次离别,都没有说过再见。
喻明皎微微笑了起来,眼眸弯成月牙,神情是一种悲伤到极致的笑,像是春日即将枯死的花。
“聆秋姐,再见。”
“以及,我爱你。”
这是喻明皎第一次说爱,也是第一次告白。
她性子别扭,不擅长直白说爱,总是拐弯抹角地表示自己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