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你来吧。”岑聆秋将相机递给她,“我看不见。”
这句随意的话差点又要让喻明皎哭出来,她深呼吸了一口气,又开始咬唇,只是这次岑聆秋看不见了,就无法阻止她。
喻明皎端着相机,调成自拍模式,对着她们两个人的脸,拍下了一张。
岑聆秋看了看,因为看不见,便问,“怎么样?拍的还行吗?”
喻明皎她嗯了一声,“好看的。”
“你笑了吗?拍照要笑啊。”
喻明皎眼眸湿润,她微微笑了起来。
“我有在笑,聆秋姐。”
岑聆秋低眉,语气温和,“那就好,你笑起来是很好看的,只是我……”
只是她可能看不见了。
她没能说出来。
而事实上,喻明皎是骗她的。
这张照片拍的其实不怎么好看。
岑聆秋的眼睛无神空洞,视线并没有对上镜头,而喻明皎的表情欲哭不哭,阴郁又悲伤的,怎么看都不像是一张好看的照片。
岑聆秋因为身体受不住,两个人没玩多久便回去了。
—
犹如崩裂的雪山,苦难一重一重地接着坠落。
岑聆秋失去视力后,身体的脆弱程度便与日俱增。
她开始无法正常的进食,有时候吃饭吃到一半,她就会捂着唇跑去洗手间将食物全部吐出来。
无论再怎么强撑着吃进去,她都会吐出来。
到了后面,甚至开始大口大口地吐血,她不想在喻明皎面前吐血,便会躲到洗手间里偷偷地吐。
但喻明皎怎么可能没发现。
每次岑聆秋在洗手间拼命干呕时,她都会在门外沉默地陪着她。
岑聆秋短短几日,便剧烈地瘦了下去。
神色苍白,脸颊是一种虚弱的干枯。
她每天依旧温和地笑着,只是因为不想让喻明皎担心。
慢慢的,岑聆秋的身体开始疲软无力。
她无法正常出门了。
喻明皎知道,岑聆秋很痛苦,她每天撑着一副腐烂透了的躯壳活着,遭受着许许多多的肉.体疼痛,只是因为想陪着她。
她明明可以就这么舍弃这幅没用的身体,去自己的世界好好活着。
她就只是纯粹的,想陪着她而已。
但这真的是喻明皎想要的吗?
她那么喜欢这个人,真的能忽视岑聆秋的痛苦吗?
她是做不到的。
她无比希望岑聆秋可以和她永远在一起,但比起这个,她更希望岑聆秋不要痛苦。
她深知身体的残废有多煎熬,怎么可能忍心让她的聆秋姐也和她一样承受这种苦难呢。
喻明皎像是终于懂事一回。
在岑聆秋喝水晕倒,不得已住院时,喻明皎说出了那句话。
“聆秋姐,你走吧。”
那时岑聆秋的眼睛已经彻底看不见了,她躺在病床上,连路都走不了,全身上下只有耳朵是好的。
在听到喻明皎这句话时,她有些惘然。
“什么……”
喻明皎坐在她床边,牵着岑聆秋瘦的骨感的手,音色很平静。
“聆秋姐,你知道你很痛苦,所以你离开这里吧。”
岑聆秋听懂了她的话,她沉默许久。
“我们娇娇……开始学会懂事了吗?”岑聆秋微微笑了起来,她抬起手,迷茫地去摸喻明皎的脸,喻明皎握着她的手,将脸贴着她的手心。
喻明皎也笑了起来,笑的很苦。
“我这样乖,聆秋姐会不会更爱我一点。”
“你怎么样我都爱你。”
岑聆秋笑了一下,她捏着她的下巴,手指摸了摸喻明皎的嘴唇,然后凭着直觉凑上前,亲了亲她苍白而干燥的唇。喻明皎尝到了甜,像只得寸进尺的猫,握着岑聆秋的手腕,重重地亲吻着她的唇,舔砥上她湿润的红舌,不让她逃离,整个人黏糊又执拗。
两个人亲的大有一种明天就要去死的绝望感。
分开之际,岑聆秋的手托着喻明皎的脸,眼神空空的,不知道看向哪里。
“娇娇,我这次走了,你会忘掉我吗?”
喻明皎摇头。
“还会等我吗?”
她一言不发。
“你相信我吗?娇娇,我一定会找到办法再回到你身边的,无论什么办法,我都会去试的。”
岑聆秋顿了顿语气,用哄人的亲昵语气一字一句,“所以,娇娇,不要殉情。”
“我总是会回到你身边的。”
喻明皎表情很淡,她没有像往常一样神经质地质问她,她只是一动也不动地坐在原地,睫毛缓慢地眨,像是一尊静然麻木的娃娃。
她很安静,静的岑聆秋都有点不安,刚想问她怎么了,下一秒只见她眼皮一闭,眼泪滑过苍白的脸颊。
岑聆秋喃喃道“……娇娇。”
喻明皎的眼泪如同冬日暖阳里融化的雪水,滴答滴答,冰冷而不间断。
她无声地在哭泣,而后就这样沉静地,又默然地看着岑聆秋,看了她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