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书屋 > 都市 > 豪门小媳妇我不当了 > 第51节
  今天立春,晴空万里。
  这几天发生了一件很有意思的小事,就是我要学会用拐杖行走。
  这件事的学习对我来说并不算难,但我故意让它变得很难,我渴望得到阿致的帮助,让他对这件事产生参与感,让他觉得他的帮助对我很重要。
  我有信心让它加入到这件事中是因为我们两的小秘密,他愿意帮我拨打120说明他心里对我产生了愧疚,这给了我足够的信心去实施这件事。
  我在他面前尝试了很多次,他一直缩在角落盯着我看,我不得不记录一下,他现在愿意看我了,不像刚来时那么害怕我,我看到他在进步。
  我故意没走好又跌了一次,幸好谢东不在家,不然他看到我的行为会斥责我胡来,我跌得十分小心,没有伤到骨折的地方,我坐在地上假装起不来,我喊着阿致的名字,希望得到他的帮助,我跟他耗了二十多分钟,差点都要放弃了。
  后来我灵机一动,对他说我要去厕所,快来不及了,他终于跑了过来,我到现在都无法用任何词汇描述他跑向我时,我激动的心情,我甚至有点想哭。
  然后,他做了一件让我到现在都还在兴奋的事,他主动抱住了我的胳膊试图把我拉起来,他的小胳膊细细的,但他用了最大的力气,我配合着他慢慢站起来,对他表示了感谢,我说了很多感谢他的话,现在回想起来他当时大概被我说得有些懵,我除了感谢他扶我起来,更感谢他朝我踏出了第一步。
  虽然也有可能是阿致喜欢干净,怕我再不起来弄脏了他每天出房门都需要踩两下的地毯,但他愿意碰我了,他终于愿意靠近我了!
  骨折的缘故我只能一天24小时都待在家里,这让我的环境信赖法得以顺利进行,我会在每天六点半准时起床,七点的时候杵着拐杖为阿致做早餐,他有时候吃完早餐又会回到房间躺着,我就在外面对着电脑工作一会,每天中午10:50我会开始准备午餐,11点整的时候准时在毡板上切菜,一共切31下,有时候根本没有菜切,我就会空切,目的是让阿致在固定的时间能听见这个声音,加深他潜意识里对目前所处环境的安全认知。
  每次洗碗我都会唱一首歌谣叫《这里有我可爱的家乡》,每天下午两点和晚上七点我会开始跟阿致说故事,他课业在一年级之后就暂时停止了,所以我把二年级以后语文课本的内容编成了每天的故事,九九乘法表编成儿歌,时不时就在他面前哼唱,我希望对他有所帮助。
  在他愿意触碰我后,我把香炉放进了我的书房,并且让谢东这段时间不要进入书房,这样阿致渐渐就会将这种气味联想到我身上,他会在我身上找到安全感,我坚信。
  【1999年2月14日星期天晴】
  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情人节,一大早起来我对阿致说我要给谢东一个惊喜,为他准备一个蛋糕,我想他并不知道情人节是什么,我告诉他是相爱的男女在一起度过的美妙节日,我依然在他脸上看到了茫然。
  我邀请他帮忙搅蛋,他同意了,我做奶油的时候,他把小板凳从角落搬到了我身边看我做,他似乎对奶油很感兴趣,我沾了点在他脸上,这一次他没有跑回房。
  谢东回来的时候问我们蛋糕是谁做的,我和阿致同时指向对方,我觉得那一刻是他到这个家以来最轻松的时候,晚上他也吃了一块蛋糕。
  吃完饭谢东催我去洗澡,我猜想他要给我准备什么惊喜,但我没有戳破他,拿着衣服去洗澡了。
  我打开浴室门的时候,地上铺满了玫瑰花瓣,我沿着花瓣走到客厅谢东用大束红玫瑰插了一个造型为“木”的插花,我不知道是他早就准备好藏起来了,还是在我洗澡的时候现场做的,但是造型很好看,他做这些向来很有天赋。
  我想阿致有帮忙,因为我看见他此时站在角落手上还拿着一片玫瑰花瓣,我很惊喜,朝谢东走去,我们拥抱在一起,我在阿致脸上看见了笑容,虽然很淡,只是一瞬间,但我想他好像笑了一下。
  ……
  谢钱浅靠在床上,翻开的每一页她的手指都在颤抖,那些文字仿佛沾染着巨大的魔力,让她的心尖跟着疼痛。
  从1月份沈致来到木子身边,一直到4月份,木子都在实施她的环境信赖法,她做的第一步就是让沈致信任她,愿意跟着她的引导走出自己封闭的世界,如果他无法对木子建立最基本的信任,接下来的治疗就很难开展。
  从木子零散的记录中,谢钱浅看见沈致的情况在好转,他刚开始凌晨两三点入眠,到后来几乎每隔半个月就会提早一个小时,四月份的时候沈致已经可以九点入睡,而且有连续三天他都没有出现半夜惊叫的现象,木子的环境信赖法起了作用,沈致在对这个环境渐渐放下戒备,让这个家逐步走入他的安全认知范围内。
  通过木子的记录,谢钱浅看见她为了让沈致信任她做了很多努力,情景测试,语言交流,场景构造,去中心化,将一些正确的认知思维编成各种歌谣故事说给他听,带着他重新认识这个世界。
  那时候的沈致仅有九岁,心灵虽然脆弱容易被摧毁,但也有着一些优势,正因为他年龄小,很多认知并没有成型,这个打碎重组的过程不会像对待成人那么困难,她很快就找到了方法。
  四月份是个关键的节点,在那个月里,沈致不仅作息开始恢复正常,也愿意开始和木子长时间待在一起,虽然他依然不愿意开口说话。
  那时候木子很忧心他的学习状况,和他同年的学生二年级都快结束了,他还停留在一年级的教育水平,所以木子平时会带着教他一些文化知识,从木子的记录中谢钱浅能感觉出来她是一个极有天赋的老师,她总能找到让沈致感兴趣的点,潜移默化将知识灌输给他。
  木子二月份在他面前唱九九乘法表,三月份教他除法的规律,四月份沈致已经可以独立计算乘除法,并且几乎很少会出错,木子发现其实他很聪明,甚至要比一般同龄的孩子接受能力还要强,她越发坚定了信念,不能放弃他。
  4月23日是个特别的日子,那一天的日记内容很简短,却让谢钱浅反复看了三遍,因为那是未来的她第一次出现在这本日记里。
  【1999年4月23日星期五晴】
  我最近在尝试让阿致走出家门,他不可能一直待在封闭的环境里,我打算从家门口开始,我这几天把小课堂搬到了院子里,正好在教他修辞手法的运用。
  他因为有语言障碍,不肯说话,所以我无法检验他的掌握情况,我指着周围的场景对他说含苞待放的山茶花,碧蓝如洗的天空,洁白柔软的云朵,我又指着远处的大海问他应该怎么说,可以用他看到的形态、颜色进行修饰。
  然后,我听见他说了一个字,浅。
  那是我第一次听见他说话,虽然只有一个字,我当时愣住了,我不断引导他,问他是不是阳光照在大海上,海的颜色浅浅的?比如浅淡宁静的大海?
  他点了点头,我高兴地把他抱进怀里,他没有躲,他小小的身体突然让我有种母爱泛滥的感觉。
  晚上谢东回来我告诉了他这件事,我们都很开心,像看着自己孩子成长的那种喜悦,阿致睡着后,我们依然聊了很久。
  我和谢东结婚十年来一直没有打算要孩子,我平时科研工作繁重,这个计划一拖再拖,谢东能体谅我,从来没有催过,今天抱着阿致的时候我突然产生了一个冲动,我想有个孩子,一个属于我和谢东的孩子。
  我和谢东说了我的想法,现在如果怀孕我会是个高龄产妇,我不知道我的身体条件还能不能允许我拥有个自己的孩子,我可能要先去医院做个检查,然后试着备孕。
  谢东激动得红了眼睛,他说以为等不来这一天了,我们相拥而泣。
  第59章 chapter 59(第二更)
  【1999年5月9日星期天晴】
  今天是母亲节, 我让阿致给他妈妈打个电话,他拒绝了,前几天州辉来看过他, 发现他长了些肉,不像刚送来时那么皮包骨, 当听到阿致对我说话时,州辉震惊无比。
  州辉对我说着感谢的话, 问我有什么需要帮助的,无论是物质上还是其他什么事情上。
  我对他说最需要帮助的事情,看在孩子的份上, 好好经营自己的家庭关系。
  州辉很复杂地看着我, 我知道他想对我说什么,我阻止他继续说下去,这部分我帮不了他, 有些事情他早就应该放下了。
  【1999年5月13日星期四小雨】
  我还没时间去医院做检查, 最近我和谢东因为准备怀孕的事情, 感情增温,我想阿致能感觉出来。
  有时候谢东将手放在我腰上,或者我靠在谢东肩上的时候,他都会偷偷看我们, 我不知道是不是他的爸妈并不会这样, 我望向阿致时, 他会脸红,我想他在慢慢探索思考另一种和谐的男女关系。
  【1999年5月28日星期五多云】
  我怀孕了!今天去医院检查骨折复原情况时,顺便做了妇科检查,21天了我居然毫无感觉。
  我激动地抱着阿致对他说我有宝宝了,就在肚子里, 阿致似乎不太能理解,两眼发直地盯着我的肚子,我向他解释,谢东是我的丈夫,我们相爱所以结婚,然后就有了生命的延续,这是人类繁衍的自然规则。
  他似乎听懂了,我问他想知道男孩还是女孩吗?明年他就可以多个弟弟或者妹妹了,他依然很茫然,只是一整晚他都在盯着我的肚子看,他的眼神里第一次出现了好奇的神色。
  ……
  看到这里的时候,谢钱浅突然从床上跳了起来,她的汗毛瞬间竖起,仿佛通过手中的笔记跨越了时空感受着孕育而出的自己,那是一种十分神奇的感觉,这种感觉让谢钱浅热血沸腾。
  木子在接下来的日记中有过这么几段话:
  “孩子的到来让家里每一个人都发生了变化,谢东一有空就去建材市场,他买了很多板材还有乱七八糟的东西堆在院子里,一休息就和个木匠一样开始忙碌。
  他说要亲手做一个婴儿床,外面买的怕不结实,不安全,我说现在做太早了,可谢东却说木材有甲醛,先做好了放那吹上几个月,等孩子出生了正好可以睡,他突然对这些事情产生很大的热情,阿致也会帮忙,拿拿东西,递递零件,他对谢东干的这些活也表现出浓厚的兴趣,总是要在旁边陪着他。
  别人三四个月后才有反应,我居然怀孕第二个月就开始孕吐,我不能闻一点油烟味,看到什么吃的都犯恶心,有时候干呕半天眼泪都出来了,就是吐不出来,这种感觉实在太痛苦了。
  阿致经常会站在角落担忧地看着我,我只能告诉他肚子里是个调皮的小家伙,以后出来你一定要帮我好好教育他/她,让他/她听话,阿致对我点点头,他表情特认真,想想就很好笑。”
  “我肚子有四个月了,最近天气热穿上裙子还挺显怀,阿致总会时不时盯我肚子看,我就让他摸一摸感受一下小生命,他的小手很轻地放在我的肚子上,有时候还会贴上来听一听里面的动静,我问他能听到什么吗?他很严肃地摇摇头。
  自从我的身体发生变化后,我发现阿致也变得十分小心翼翼,我下楼梯去院中,他会跟着我,好像怕我再摔着一样。
  我没有想到孩子的到来对阿致的病情帮助这么大,他愿意主动开口问我问题了,比如我肚子里的宝宝什么时候会出来?我告诉他等天冷的时候就出来了。
  他又问我是怎么知道他/她要出来的?我说我身体应该提前会有反应。
  他问我有什么反应?我认真地想了想告诉他应该会肚子痛。
  从那天以后,我只要肚子痛,阿致就会特别紧张,问我宝宝是不是要出来了?”
  “阿致的话变得稍微多了一些,这样的好处有助于他对外部世界的探索,例如我发现他近来会经常望着家门口的那片海,我问他想学游泳吗?他似乎表现出了一些兴趣。
  傍晚的时候我牵着他到海边散步,他指着一阵阵向我们跑来的水花,我告诉他那是海浪,它在跟你玩,你可以去追它。
  他一开始还有些害怕,不肯自己去,我就拉着他的手陪他一起站在海边,海浪过来的时候,我数123我们又一起往后退,他似乎觉得这是个很有意思的游戏,我鼓励他自己试试看,我说了好几次,他始终不肯松开我的手。
  我对他说海底住着另一个世界,你只有走出自己的世界,才能去看另一个世界。
  我不知道他能不能听懂,我多希望他早点走出自己的世界,他的未来还很漫长,有很多精彩的人生在等着他啊。
  我告诉他,你会好的,所有一切都会好的,相信我。”
  ……
  看到这段的时候,日期跨度已经到了1999年的9月份,谢钱浅的心跳越来越快,她知道离那个日期越来越近了,10月2日,那场不可逆转的事故。
  木子不是每天都记录的,她有时候隔一周才会写下几句话,所以谢钱浅很紧张,她很怕翻到下一页就是那残忍的日期。
  9月30日的时候木子写过一篇日记,她在日记中这样记载着“阿致最近越来越喜欢去海边玩,自从他每天傍晚都要去海边堆沙子追海浪后,他变得开朗了很多,我上周远远地看见谢东带他玩的时候,他笑出了声,我想再这样没多久他就可以回到原来的环境了,谢东说国庆放假几天正好可以陪他多玩玩。”
  谢钱浅的双手颤抖得厉害,她多么希望自己可以穿进这本日记里的这一天,提醒木子阻止他们,不要去,远离那个海边,不要过去,可她就像一个无力的旁观着,面对时间的封锁线,她做不了任何事。
  她的手指停留在那一页很久,她开始变得焦躁不安,她起身去了趟厕所,又猛地灌下一大杯水,她一直在看这本日记没有吃东西,她提醒自己应该先点个外卖,或者泡碗面,但她却一点都不想吃,她越是害怕翻开下一页,越是急躁不安,迫不及待。
  最终,她还是回到了床边,再次拿起反卡的日记本,几乎颤抖着翻开了后面的一页,当她看见日期的时候,她愣住了,下一篇的日期已经2000年了,1999年的最后三个月木子没有留下任何记录,谢钱浅清楚为什么,因为谢东离开了,也许对于木子来说她的天塌了,她不会再有心情拿起笔去记录这些琐事,因为她的人生中正在经历一场巨大的浩劫。
  【2000年1月1日星期六阴天】
  这是跨世纪的第一天,凌晨三点半我又失眠了,肚子里的小朋友不停踢我,最近越来越调皮了,可能等不急想出来了吧,我昨天让周凯帮我把小床抬进了房间,我看着小床总能想起谢东,还有几个小时就天亮了,我不能再这样胡思乱想,我得做点什么让自己忙碌起来,我想起了这本笔记,我有好久没空记录了,今天是新世纪的第一天,我想把最近的事情整理一下。
  谢东被发现后,很多人拦着我不给我去看,但我觉得我一定要去见他最后一面,我必须要亲自确定他是真的离开我们了,否则我不相信,我不相信谢东会舍得离开这个世界,他那么期待我们的孩子。
  我以为我能承受得住,但当我看见他后,我还是没能承受得了现实的打击,我被打垮了,整个十月份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
  沈家来了很多人,州辉甚至他父亲也亲自过来了,我妈从都城过来陪着我,那段时间我浑浑噩噩的,如果不是肚子里的孩子,我想我可能也会走进那片海,有好几次,这个念头让我放弃眼前的一切,我没有空暇去顾及阿致。
  他被带回了州辉身边,但他们没有冒然离开滨市,因为阿致的状况也不好,他突然变回了去年一月份刚来时的状态,不说话,不睡觉,把自己关在角落,抵触所有人,好像这一年来的努力全部白费了,他回到了起点,而我也顾不上他。
  州辉每天会过来看我,他跟我说起阿致的情况,我感觉很无力也很丧气,我觉得我可能再也无法对他的病情提供任何帮助,因为我自己的状态也在越来越差,虽然我知道事情不能怪他。
  十一月份的时候我慢慢接受谢东已经离开我们的事实,尽管我一觉醒来还会喊他的名字,我不知道孩子生下来后,我该怎么面对接下来的生活,我从未想过谢东会以这种方式突然丢下我们,那段时间我经常会回忆我们相识,恋爱的过往,我感觉到我的灵魂也跟着他去了。
  十二月份中旬州辉决定带阿致回都城,他领着阿致来跟我道别,我有一阵子没见到他,他瘦了一大圈,眼睛都凹陷下去,让我大吃一惊。
  他和第一次见我时一样,不敢看我的眼睛,一直低着头站在角落,州辉让他跟我说再见,他只是盯着我的肚子。
  我看着他那个样子,突然就产生了一种想法,如果今天他就这么走了,我几乎可以断定他的病再也没有希望了,这是二次创伤,对他来说几乎是毁灭性的,如果我不做点什么,等同于把这个孩子推向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我请州辉出去等一会,我说想单独和阿致说几句话,州辉照办了。
  他走后,我来到阿致面前,他不停退后,他的身体在发抖,他很害怕,我知道他不敢面对我,他也许觉得谢东是被他害死的,这个认知一旦形成会彻底摧毁他。
  我不忍心地向他伸出手,我对他说不是你的错,我让他看着我,我甚至抱着他的脑袋让他强行看着我,反复告诉他不是你的错,我需要用这种方式去催眠他,可是后来我们两都哭了,他对我说对不起,我如何能怪罪他,他还只是个孩子啊!
  是我告诉他海底住着另一个世界,只有走出自己的世界,才能去看另一个世界,他没有错,他只是在那一天勇敢地迈出了自己的世界,他渴望看看外面的世界,他有什么错呢?
  我将他的手放在我的肚子上,问他愿意留下来吗?我想只要他愿意,我就不再放弃他。
  他抬起头看着我,红着眼睛对我点点头。
  之后我和州辉商量,州辉很不放心我的情况,怕阿致继续留下来会太麻烦,可我告诉他现在对阿致来说,唯一能拯救他的方式就是让他继续留下来,面对现在的一切,把这个坎度过去,一旦离开,这个阴影有可能会跟随他一辈子,到时候谁也拯救不了他。
  沈家那边再三考虑,最后买下了我家隔壁的房子,留了四个人下来照应我和阿致平时的生活和出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