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书屋 > 都市 > 包租婆你家房子塌啦 > 金鸥
  “尊敬的客人......”叶湑悄然离开,路上碰见几个刚回来的客人,她低了低头,沉默着从他们身旁经过。
  酒店走廊重复着系统通知,她回到自己房间,关上门,抵在门后。
  喉咙发干,她看了看房间外面,忙走去拉上窗帘,然后在程序里叫了杯水,拿出高冈留下的笔记,坐床上仔细梳理这些天的细节。
  床头后面叮的一声响,传送带打开,一只木盘托了套茶水,被机械手平推出来。
  她凑过去接住,刚倒了水喝,却发现木托盘边缘有一点白,好像是张纸条。
  手指摸上去,边缘处有条缝,用指甲卡住,往上一提,薄薄一片木板被她掀起,中间是个夹层,放了一张白色卡片。
  卡片上写有一行娟秀的字迹,没有落款:
  “来古城八十三号酒吧见我。”
  -
  叶湑换了身衣服,将头发梳起,没有发绳,便拿了酒店系窗纱的麻绳扎起来,利落潇洒。从酒店出去,步行十分钟进到古城,跟随导航找到卡片上的酒吧。
  酒吧门口,是连片的多肉,上头挂了金色小灯,一闪一闪,极漂亮。
  尚未进去,便有音乐传入耳朵。
  慵懒的女声穿过酒吧的喧嚣,直达心底,仿似苍山半腰的尘埃,又如古城上空的风月,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览尽滚滚红尘。
  叶湑进到酒吧找了地儿坐,随手点了杯酒,看着那个正唱着歌的女人。
  一曲唱毕。
  燕轻从台上下来,坐到了叶湑对面。
  “唱得怎么样?”燕轻笑问。
  “好听的。”叶湑倒两杯酒,与她碰杯。
  “他在国贸大厦给我哼过。”燕轻接过酒杯,一口喝光,“去二楼吧,这里人多,不方便。”
  有人过来替她们收拾,将酒杯酒瓶一并带上,往二楼去。
  楼上是个露天平台,只一张圆桌,两把椅子。金色的小灯拉成网,横在深蓝夜幕下,周围植满鲜花,花的后面,隐着如野兽般蹲踞的苍山。
  “我听说你去过停尸的地方。”昏黄的灯光搅合了夜色,也模糊了燕轻的脸庞。
  “是。”
  “见到他了吗?”燕轻转过头,看向青石板路上形形色色的人群。
  叶湑知道燕轻想问什么,回她:“死得不太体面。”
  燕轻没有说话。
  “为什么不去收尸?”
  燕轻笑了声,看向叶湑:“你不也没收吗?就那个姓高的。”
  “他有徒弟,有领导,有同事,排队也轮不上我。”
  “阿蕃说你冷血,我开始还不信。”
  “现在信了?”叶湑笑。
  “这有什么。”
  燕轻摸出一支茶烟,打着火,深吸一口:“还活着的人,该吃吃该睡睡,多正常的事......来一支么?”
  叶湑婉拒。
  “苍山上的茶叶做的,没有尼古丁,抽来不碍事。”她扔出一整包茶烟,放到叶湑面前,接不接随她。
  茶烟包装很好看,壳上有手绘,难怪有人热衷于收集纸烟壳子。叶湑拿起来,凑近鼻端,细嗅有股茶味,混合了玫瑰、薄荷的味道。
  “想去收尸,老板不让。”燕轻说。
  叶湑猜出缘由:“是怕你们暴露吧。”
  “是啊。”燕轻拖长了尾音,轻叹一声,“我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现在他死了,连个收尸的人也没有。”
  “你们老板这样做事,就不怕手下人寒心?”
  “寒心?他从没有把我们当人看过,从来没有。”
  叶湑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才好了,她问燕轻:“你是老板什么人?我总觉得比起芦花白,你更了解你们老板。”
  “我这个角色啊,或许叫作秘书会比较合适。天底下,哪有秘书不了解老板的呢?”
  “可你好像并不了解dr.a。”
  燕轻微笑着看过来:“除了老板,没人知道他什么样。”
  “为什么?”
  “他的存在,事关老板一项重要的战略,能够帮助他去建造一个新的、真正遍及全球的经济帝国。”
  “那为什么现在的金鸥集团,无法将产业置办到大陆区?”
  “这事得从三十年前说起。”燕轻说,“你知道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旬,发生了一起刑事案件?凶手杀害一名科研人员,并拿到了当时的重要科研项目人员名单。”
  这起案件叶湑知道,还是高冈讲给她听的:“我知道这个,凶手是齐小莉丈夫。”
  燕轻讶然:“既然你知道,那就好办了,我直接说重点。”
  那时候的老板在美国经商,事业初初起步,极需要资金,于是经不住诱惑,给那凶手与外部势力牵线搭桥,若是拿到名单,他与凶手各分一半的钱。
  这可是几百万美金,是上世纪八十年代,这个几十几百块钱就能建起一栋水泥小楼房的年代啊,几百万美金是个什么概念?
  简直叫人发疯!
  后来事情败露,凶手被枪毙,老板敏锐察觉到风声,早早离开中国,换了国籍,这才逃过一劫。
  也因为此,他的经济帝国一直无法踏足中国这片土地。
  只有近年,借用几个名义上为别人所有的大小公司,才终于在云南开了条口子。老板甚至将集团的标识换成了金色海鸥,连企业文化都尽量往云南元素上靠,期冀着能有个好兆头。
  -
  “所以他重塑一个经济帝国的起点,是我父母的死?”
  “是,你父母身上有个秘密。”
  这句话,她在芦花白口中听到过。可没有人知道,那个所谓的秘密是什么。
  会和三十多年前一样,与某个科研项目有关吗?
  燕轻告诉她:“芦花白与老板的关系没我近,有些事不知全貌,可所谓的那个秘密,我却知道一点。”
  叶湑吃惊。
  “你父母认识一位科学家,老板需要他的信息。”
  叶湑从没想过,会是这么一个情况。她从小在父母身边长大,只是燕轻提及的事,她没在父母那里听到过。
  “还有别的吗?”
  “这件事,我只知道这么一点。”
  见燕轻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叶湑想起另一件事,问她:“我听说跟我相识的这群人,都是你和阿蕃以大乌树名义邀请的。所以说,现在芦花白死了,大乌树是你在管理?”
  “管不管,都没太大差别了,这几年人员损失惨重,就算芦花白不死,大乌树也迟早要完,更别提,老板根本不管这个组织的死活。”
  本来就是给芦花白弄来玩的,他脾气大,不好管,老板干脆给他钱要他自己去闯。闯不出来,挫挫他锐气;若是闯出来了,老板也不亏。
  “偶尔有些我不方便出面的任务,就都交由大乌树的人来做。”燕轻说。
  “这么看来,你这个秘书会做的事还挺多。”
  “有时候你不得不承认,你比自己以为的还要能干,小到端茶倒水,大到杀人放火,越是没有后路的时候,你能做的越多。什么事都做得来,什么事也都做得好。”她说着,眼底的光逐渐暗淡。
  叶湑望着她眼睛,良久,问:“半个月前在正乙祠戏楼杀错人的,是你吗?”
  “是。”燕轻直接承认。
  “这是芦花白的意思?”
  燕轻看过来:“你怎么知道?”
  果然如此,何稚秋喜欢燕轻,依芦花白的性子,为了她,做出那样的事不奇怪。
  “你从没拿正眼瞧过何稚秋。”这么说或许对何稚秋有些残忍,但看得出来,燕轻眼里除了自己,没有别人。
  “杀人对你来说,比起任务,更像一种时间的浪费,我说的对吗?”
  燕轻听得高兴,清凌凌的脸上显出愉快的神情来。
  她把所有情绪都写在脸上,与以往见过的燕轻全不相同,叶湑说:“你倒是坦诚。”
  “我不是坦诚,我只是赌上了我自己的命,别无选择而已。”
  “看不出来,芦花白对你竟这样重要。”
  燕轻却摇头:“他的死只是一个导.火.索。”
  她不想再过这种受人支配的生活了,喘不过气。
  只有在北京的时候,在大乌树里面,才有呼吸的机会,也只有那时候,她才会体会到活着是什么滋味,那是她仅有的一点自在的空间。
  叶湑看着燕轻,笑了笑。
  “那这次婚礼你请我们来,是什么打算?不会只是见见dr.a、喝喝喜酒这么简单吧?”
  “当然不是,”燕轻说,“这桩本不该有的婚礼,我们只需让它办不成,就够他们喝一壶了。”
  叶湑哦了一声:“听你的意思,这婚礼竟还有隐情?”
  “他和老板之间并非铁板一块,所以要联姻,将他们真正绑在一起。”
  叶湑讶然;“都什么年代,还兴这一套?”
  “但你不得不承认,在这个情境下,它依旧有用。”
  “新娘是谁?”
  “老板的女儿,没有人见过。”
  叶湑望向她:“那么,你就没想过,万一人家姑娘是心甘情愿的怎么办?棒打鸳鸯?”
  “我不在乎,”燕轻说,“这事对你我都有利,我杀过那么多人,多一个少一个没差,何况只是搅黄一桩婚事,并不要人命。”
  直来直去,爽快!
  眼见着燕轻已经毫无保留,什么话都与她说了,叶湑思忖片刻,把唐铭之的事告给燕轻。
  一来,对于唐铭之突然离去她全无头绪,不管他是主动消失,还是有人在背后捣鬼,叶湑都不能大意。
  她总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
  恰好燕轻又是老板身边的人,她知道得多些,找她是效率最快的途径。
  二来,这件事急不得,她现在金鸥的势力范围,当初一个大乌树都能在重庆、北京把她耍得团团转,更别提在云南了。
  她越是急,破绽越是多,这个时候,冷静才是正道。
  和dr.a相关的事,燕轻自是不清楚。但她有些途径,能够打听集团里抓了什么人、做了什么动作,或许能找到些线索也说不一定。
  “你现在跟着酒店的安排走,先别动作。记得,你是大乌树邀请来的客人伊华,不是叶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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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走时,燕轻叫住叶湑:“我想问问,你还记得我去中华尊的目的吗?”
  当然记得。
  “你说是老板让你来的,还是因为我。”
  “那是因为你对dr.a很重要,老板不允许出差错。或许你可以好好想一想,如果不是身上有秘密,那么,他会不会是你认识的人?”
  “芦花白也是这么想的。”
  “从概率上讲,在你身上着手,成功率最大。”
  “太抬举了,我谢谢你啊。”
  燕轻举起酒杯,隔空敬她:“客气。”
  叶湑多嘴一句,向燕轻打听:“婚礼在哪办?”来的这两天,除了在酒店吃吃喝喝,与婚礼相关的,这金鸥半个字不提。破事一大堆。
  燕轻并不回答她,只说:“一个能避开警察的地方。”
  “怎么可能?”叶湑不信。
  她因高冈的缘故,对近年警队的了解较之以往多了些,也深了一些,听到这样的话,便天然想要为之辩驳。
  燕轻却卖了个关子:“到时你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