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第六天。
  小玉的脑袋很不舒服。
  她知道,这是她要从正常期到忧鬱期时的前兆。
  小玉不知道别的有忧鬱症的人会不会有这样的感觉,因为没有必要,所以她没有特别跟别人说过她的这个症状。
  但每次在这个时期,她就会特别不舒服,就好像有什么散发恶臭的东西在她脑袋中发酵,最终遍佈了脑海,慾望完全被吞噬,她会变得只想要摧毁这个地方,远离这个世界。
  死亡。
  最强烈想要死亡也就是这种时候。
  很不舒服,就算经歷了很多次。
  她还是很不舒服,非常。
  身体在冒冷汗,她暴躁的用拳头砸床,但长时间的不正常饮食与作息,让她拳头砸下去花了大力气,但也只有让床发出闷闷几声。
  「哈…哈…」
  小玉喘着气,她渴求着疼痛,就算要遵守与自己的约定,她还是渴求着疼痛。
  「碰!——」
  「哈…」
  小玉用力把头往后撞向墙壁,轻微的刺痛让她感到了一些舒适。
  并不是什么受虐倾向,她只是想要让外界的痛遮掩覆盖住她脑内的不舒服。
  很有效。
  每次都很有效,有效得让她甚至有衝动让自己全身布满伤口。
  然而因为与自己的约定,她每次都会忍耐。
  忍耐不伤害自己。
  强迫自己陷入睡眠,她就不必陷入这种两难。
  让自己逃向黑暗。
  身体睡着了,但小玉的意识还醒着。
  薄薄的眼皮挡不住外界的光,她依旧感受到日出的阳光射进屋内,日头渐渐高升,屋内的温度也随之升高,但也不至燥热,太阳落向了南方,屋内又陷入了黑暗。
  她因为水分摄取不足,喉与舌开始发燥。
  但小玉不想醒来,想要沉下去。
  想在黑暗中沉下去,不再浮起。
  「——喀噠。」
  男人开门进来了。
  小玉知道,但她没有让自己的身体醒来。
  男人坐在床边静静观察她的脸。
  小玉还在持续冒着冷汗,低血糖与脑中的感觉作祟,让她几年来连一个安稳觉都没有过。
  最近由于男人,所以低血糖而冒冷汗的症状比较没有了,但一天一餐,这次隔的时间稍长了些,她中间又醒的比较长,现在衣服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打溼了。
  男人看到小玉冒汗的额头,又看到她的嘴唇因为太乾而有些许龟裂,而看向他留给她的水壶。
  没有减少。
  原本看她昨天的状态,还以为她会自己摄取水份,但看来是他想的太美好了。
  男人将小玉扶起,让她靠坐在床头。
  「喝水,不要呛到。」
  他将水杯抵在她的唇,想让她喝水。
  可小玉就算知道水杯像平常一样抵在唇边,自己也渴得口乾舌燥,她也不想喝水。
  ——就不能让她这样安静的沉下去吗?
  沉到黑暗的最深处,所有事物她再也不用感受。
  再也不用感受痛苦。
  「——唔!!?」
  不知道什么时候,男人已经用舌撬开了她的唇,将水送了进去,而小玉因为无所觉而呛到了。
  「咳咳…咳…」
  男人轻拍她的背帮她顺气。
  「所以不是说了不要呛到吗。」
  !!?
  小玉蹙眉看向他,无声抱怨还不是因为他把水餵进来,她才会呛到。
  男人轻声笑了下。
  「那,我再说一次。」
  「——不要呛到囉。」
  他勾唇说着,含住了一口水,就又堵上了她的唇。
  小玉因为吓到而微张的嘴恰好如了男人的意。
  她推拒,但依然是新手的她,轻易就被纠缠住了。
  两舌纠缠,嘖嘖水声听起来如此淫秽情色。
  小玉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她只发现她无法思考,脸热得厉害。
  「哈…哈……」
  两唇分离,银丝牵线。
  男人看着她因缺氧而通红的脸。
  小玉喘着气,平常没什么血色稍显白的嘴唇,如今因接吻而变得红润有水光,微瞇的双眼没有焦距。
  他喉头动了动,靠近她的耳边,低沉磁性的嗓音响起。
  「…乖乖喝水,不然我只好想办法让你配合了。」
  耳边的热气让小玉脖子下意识缩了缩,她朝男人看去。
  男人一脸坏笑,嘴唇也因接吻而变得红润,嘴角微微上勾,在她看着的时候吞了几下口水。
  其实男人的威胁小玉并不怕。
  这算什么威胁?
  叫她要做维持生命必须做的事,否则会用某种方法逼她就范?
  在开什么可爱的玩笑。
  虽然小玉心中这么想着,但还是乖乖地喝喝起了水。
  甚至自己拿起了杯子。
  人类的生物本能还是在的。
  小玉看着男人的坏笑,想着这句话,为自己姑且顺从男人的意思找藉口。
  男人趁她乖乖喝水的时候出了房门,带了咖哩饭进来。
  「不要吃太饱,今天要做运动。」
  男人挖了一汤匙咖哩给小玉时说着。
  运动?
  …不,她才没有想歪,被那样亲之后往那方面想很正常吧。
  小玉让自己不要多想,吃了一口咖哩。
  是佛蒙特咖哩。
  苹果与蜂蜜的香甜味很好的与咖哩轻微的辣味融合,增加了味觉上的层次。
  马铃薯松软的用牙齿轻轻一咬就在嘴中碎开,带甜味的红萝卜再咀嚼的时候自然的化开,带筋的牛肉软嫩与米饭跟酱汁在齿缝间留香。
  ……
  …
  很好吃的咖哩饭,食材都被燉的松软极好入口。
  外面买的吗?
  小玉看了一眼装咖哩饭的盘子。
  如果是外面买的,通常不会特地装盘。
  时间也才刚看不到夕阳。
  昨天男人说什么?
  晚上回来?
  他几点在家的?
  虽然有其他可能,但就前几天以来,除了速食餐的那次,他给她的食物貌似都是亲自下厨的。
  假设今天的咖哩也是,那他回来的时间至少是下午。
  他是提早回来?还是原本预定找她的时间就是晚上?
  小玉一口口吃着咖哩饭,一边思考着。
  「换衣服吧。」
  不知不觉,小玉已经在男人的餵食下吃完了。
  男人脱下她的睡裙,用夹子夹起她的头发,用湿毛巾稍微给她擦了下脸、脖子、身体,才再给她穿上排汗效果好的短袖与运动短裤,解下夹子。
  男人在地上铺了瑜珈垫,解开了她脚边的链条。
  「……」
  真的要做运动啊。
  小玉在男人的引导下移动到瑜珈垫上。
  「我给你摆的姿势,你要记住后持续动作。」
  说完,他就开始摆弄小玉的身体。
  先让她平躺,手放身体两侧,双脚併拢朝上举直,与身体呈直角。
  「肌肉要用力,顺着我手施力方向动作。」
  「……」
  小玉不禁想,看来这运动比她设想的还要认真很多。
  男人确认小玉的腿部肌肉与腹部肌肉确实有在用力之后,变缓慢的让她的腿维持直线下压。
  他轻声数秒,声量恰巧能让小玉听的清。
  下压直到脚与地面成叁十度便停住了,男人又重新数秒,这次的时间比较短。
  再度动作,他再度数秒,膝盖弯曲,大腿抬起来,小腿也随之缓慢的收进来,没有碰到大腿便随着刚刚动作的反向回去,直到双脚又回归到朝上举直。
  「自己动作。」
  男人把手收回去,从在旁跪着摆弄,变在旁坐着。
  小玉眉头微皱,依照刚刚一套姿势,听着男人轻轻的数秒声缓慢动作。
  听着男人低沉声音的数秒,她眼神放空,尽量清空脑中的思想。
  「腹部再出力,这里要停住。」
  他手扶住小玉的大腿提醒到,她因为突然的触碰而缩了一下腿。
  男人看了她一眼,发现她没什么表情变化。
  「专心。」
  小玉听到,又皱了一下眉。
  她其实不太想配合。
  她并不想要出力,她是没有任何运动欲望的。
  男人的目的是什么,她也没有兴趣。
  ……
  …
  好吧,看来昨天她还是高估自己了。
  小玉重新认识到,自己陷入低潮的时候对人根本没有兴趣,平常有一点点互动的状况还好说,但像运动锻鍊这种重复性作业,没有什么互动,她根本没有好好配合的可能。
  这样,她昨天还想要观察对方,看来没办法顺利了。
  「……」
  男人看出小玉没有配合的打算,也不想无谓勉强。
  小玉姑且还是做了几分鐘,身体因为窝居太久肌肉萎缩,所以短短时间还是出了一层薄汗。
  他先到浴室去开水,就回来脱她的衣服。
  有点不耐,但动作还是温柔的。
  小玉看了男人的脸。
  没有什么表情,明显比前几天情绪还要不好。
  会是她的原因吗?
  不,恐怕不是。
  今天他来的时候兴致就不高,吻她也像是解气一样。
  所以实际上真的有事出门了,只是提早回来了…吗?
  「闭眼。」
  男人已经把小玉抱到浴缸内,洗澡的动作还是轻柔细緻,但从动作的细节还是能看出他有些心不在焉。
  小玉的皮肤因为男人这几天的清洁保养,比原本水嫩了许多。
  不过也是因为小玉年轻,以及这几天营养有跟上。
  若她的年岁再大些,恐怕必须多花几倍的时间才能养出同样效果。
  头发也是,原本靠近发根的头发就还算健康,是从中段才开始有分岔,在男人修剪后,只剩下少部分的分岔,大致看去是乌黑有光泽的。
  「…真的只是看起来夸张。」
  男人看着小玉胸前又红成一片的皮肤,想起前两天弄成这样,大概是过了一天多才完全消掉,而她完全不在意。
  不管是因为她病的原因,又或是真的太常这样了,总之她真的不在意。
  男人脑中思考,不耽误手上动作。
  他一回生二回熟,动作俐落的给小玉洗完了澡,没有多馀的试探挑逗。
  他确实没那心情。
  「……」
  男人没有说话,给她擦乾身体,吹乾头发,擦上他给她买的种种保养品。
  很安静。
  静的足以让她胡思乱想。
  小玉心情有些烦躁。
  没有来由的。
  她默默掐上了自己的手臂。
  男人坐在她身后正在护发保养,没有立时注意到。
  「放手!」
  他抓住她的手让她松开。
  没想到手臂已经留下了瘀血,可见这力道对自己有多不留情。
  小玉面无表情地看着抓着自己手的男人眼神中的错愕与了然。
  错愕…了然…
  「?」
  男人松开了她的手,给她穿上睡裙,再扣上链条,就站起了身。
  他往外走,迈出步伐前,看了她一眼。
  回来时,手上拿着几天不见的安眠药。
  恰巧,这正是她需要的。
  小玉默默想着。
  她像来这里第一个自主入睡的那个时候一样,毫不犹豫,直接将安眠药吞下,丝毫不惧漫上舌根来的苦味。
  「喝水。」
  男人也像那时一样,强迫她喝完了一整杯的水,就起身离开了。
  他,又拿走了水。
  小玉在陷入黑暗的房间中,再度掐上了自己的手臂,她轻声说着。
  「——…用水自杀太痛苦了,我才不会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