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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均作了十多年的生意人,已经很长时间没听过“爱”这种充满感性的词汇了。
  站在这个阶层的大多是中年人,熙熙攘攘,利来利往,谈论的话题除了行业动态,就是各式各样的吹牛逼,纵使有人家庭和睦美满,也不会将感情宣之于口。
  郝娣来一直被迫压抑着对妈妈的想念,她声音不大,普通话也很差,絮絮叨叨磕磕巴巴地跟他讲了许多许多小时候的事。
  有一次她以为柳絮跟棉花一样可以做被子,就用塑料袋收集里很多,她跟妈妈叽叽喳喳地说自己的壮举和伟大规划,那时候贺佳雯精神状态还没太差,笑得眼睛弯弯,告诉她柳絮是不能用来做被子,那是柳树种子的“降落伞”,郝娣来不知道什么叫降落伞,贺佳雯就拿树枝在地上给她画,然后又帮她把种子浅浅地埋在院子里的土壤底下,让她每日浇水,母女一起看着种子发芽,矮矮的树苗伸出鲜嫩柔软的枝叉。
  贺均想起来自己小时候,那年莱江大暴雨得,爸妈都是老师,还没下班,十二岁的贺佳雯去幼儿园接他,途中雨势骤大,她把他藏进衣服里抱着,两条细瘦的腿蹚着末过膝盖的积水往家走,因为力气小每隔几分钟都要把他往上颠一颠,黑压压阴沉沉的天,不熟悉的巷子,漫漫无边的脏水,漂浮着的杂物,只有姐姐的怀抱是他唯一的安全方舟。
  贺佳雯按照父母的期望成长得聪明灵秀,性情温柔,会弹钢琴喜欢读红楼梦,在失踪前喜欢上花滑运动员关颖珊,刚开始学滑冰,那个周末她还跟爸爸妈妈说想要定制一双冰刀鞋作为今年的生日礼物。
  随后猝然失踪,杳无音信,漫长的寻找无果,精神极度痛苦的两年后庄老师抑郁投湖,贺老师则在他上大学期间因为长期的慢性肾衰竭,演变成尿毒症,带着对未找回女儿的憾恨和对未长成的小儿子的牵挂溘然长逝。
  贺嘉雯是会爱人的,她的爱给了爸妈,给了弟弟,也给了身边这个细瘦伶仃的小女孩。
  掺杂了对那个畜生的恶恨,贺均对郝娣来的感觉是很混乱复杂的,他将她接走的根由也只是因为她是姐姐的血脉,对她本人以及以后的安排定位不甚明朗。
  当下,贺均忽然意识到,
  这个小女孩极可能是在地狱折磨的时光里贺佳雯救命稻草般的情感寄托,
  是她留在世上的柳树苗。
  直到此刻,贺均才真正决定视郝娣来为唯一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