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的一处小小客栈内,出现了挺好笑的一幕。
  方桌前,一对小别胜新欢的小夫妇正贴得极近,小声交谈着什么城中趣事。小妇人银铃般的笑声也在不间断地传来。
  而立于一旁,貌似青年,一举一动却在无形中透着长辈气息的青衫掩面男子则是一脸慈爱的看着两个小辈将他视于无物。
  “你们两个要不要尝尝客栈特色。”
  “随便随便,您决定就好!”
  管木子小手一摆,打发了茹慕钦的好心询问,就连齐沐那份礼貌回应都被她一同代劳。
  但当小师叔无奈摇头,转身只能离开,自己做主时,原本还笑意盈盈的管木子竟是脸色一沉,一把将身边人推开,同时还不忘将鼻尖处一直萦绕的胭脂水粉味挥手散开。
  “我刚不是同夫人讲过这身气息从何而来,也让夫人听得一乐,如今夫人为何又要翻脸不认人?”
  肩膀处的推搡感突如其来,即便被推的齐沐真的有了委屈,言语之中也竟是被欺负的可怜感,可向来看人眼光不差,唯独在小古板此处失了手的管木子却是更嫌弃地将她自己都后移了几分。
  明明在刚才推人的时候,她有瞧见小古板眼里一闪而过的笑!
  “我现在没空和你聊什么风花雪月,金屋藏娇!”
  常言道得寸进尺,得寸进尺,说的就是齐沐此般厚脸无皮之人。
  即便管木子已经将人挪过了几张长凳,可不论她挪到哪儿,不过一拃长的距离处总会多上一个大尾巴紧紧跟随。
  就连因为挪动太多,导致一屁股坐到了另一条长凳边缘,差点儿摔倒的她都是被齐沐一个眼明手快救了回来。
  “夫人小心点,我可是时常想着同夫人聊聊风花雪月呢。”
  齐沐的不正经总是来得不合时宜,这不见躲不过,管木子干脆上手,直接打停接下来的一切胡闹。
  至于自讨苦吃的齐小公子却是在听完他家夫人的低声询问时,眼中笑意更浓了。
  “夫人刚才不是没瞧见那告示长什么样吗?”
  在入了这客栈之前,齐沐便目睹了一抹粉嫩身影突然被周边事物吸引,猛然顿住的全部动作。
  再之后些,蹦蹦跳跳,想要越过重重人群,寻个最佳观赏位置看热闹的齐小夫人是被时常看护小辈的茹慕钦拽着后衣领扯离了是非之地。
  “你站那么老远都能将我的夸张动作看的一清二楚,这不正表明你被骗了吗?”
  投递给小古板一个“你是不是傻?”的真诚表情,管木子倒是没多嫌弃地往脑袋实属太笨的齐沐身边凑了凑。
  然后呀,齐小公子就被迫聆听了一番某个小妇人自认为高明的哄人手段。
  其实在注意到通缉令的瞬间,管木子就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告示内容窥了个遍。
  若不做到此般地步,她还真的对不起自己上辈子的职业病。
  更何况,黄纸上明晃晃的几个“孩童失踪案”的大字,以及被画在正正中央,坐着个轮椅的奇怪家伙,不都在明里暗里的告诉她,她家小师叔犯了事,正被人人喊打吗?
  只是令管木子没想到的是,她此般拙劣的演技除了能骗到茹慕钦外,居然还能将齐沐个“单纯可爱”的小古板给骗咯。
  “我一向真诚待人,何时像夫人所言那边虚有其表?”
  今日为了来见所念之人,齐沐特意装扮成了那日他家夫人所为他量身定制的模样。
  现下额间的两缕长发被人一左一右双双拽住,齐沐也不恼,反倒睁眼说瞎话的开始告起小师叔的状来。
  要知道上次因为凌栗“病情”真相一事儿他便和他家夫人“心生间隙”,此次若再让茹慕钦因为重新站立的秘密导致两人间暗戳戳互相怀疑,那可真是得不偿失了。
  只是任由齐小公子心眼儿再多,也未曾料想终有一天他自己会在阴沟里翻了船。
  “你们两个在聊什么?”
  客栈备菜还需要些许时间,为了避免管木子被饿的嗷嗷直叫唤,茹慕钦回来时专门带上了份精致的小糕点供人打打牙祭。
  至于在瞧见两个小辈仍在窃窃私语时,他也不过无心搭嘴一句。
  奈何本不想窥探小两口聊天内容的茹慕钦还是被迫得知了真相。
  “小师叔,齐沐刚才在说你的坏话!我呢,是坚决不同意他的观点的!”
  在揭穿小古板白切黑本质的同时,管木子不忘伸出三根手指,对天发誓。
  闹得一时没反应过来的另两人在纷纷缓过神来后,一人小声嘀咕了句“你可真是没把我当外人”无奈落座,一人目瞪口呆,震惊于眼前所发生的一切。
  “别以为我不记得前几天就是你个小古板把我迷晕,拱手送人的!”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能和齐沐一见面就嬉笑打闹已是管木子的格外开恩,所以在“做好事”时某个小妇人根本没有丝毫愧疚,反倒有种大义灭亲的自豪感油然而生。
  不过在打完小报告,下意识远离面色愈加阴沉的小古板,挪到小师叔身边求庇护一举多多少少还是遵从了管木子心慌慌的本性。
  “我让你帮忙查的事情查得怎么样了?”
  方桌下,茹慕钦的衣角正被心虚的人快速但又不着痕迹地扯动着。
  看着明明面对自己,余光却是一个劲儿朝着背后人疯狂使劲儿的管木子,茹慕钦算是亲眼所见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就管木子这“两面三刀”的性子,外加上表里不一的齐沐,这一对呀真的是小日子不闹腾都不行。
  “尚未查明,大概还需几日才可。”
  同齐小夫人一般,齐沐表明上是在认真回答着长辈的问话,但两只眉头紧皱,微眯起来的眼睛却是直勾勾地盯着背对他的人。
  那眼神炽热的像是能将负心人活生生烧出个大窟窿方能罢休。
  “再多几日也无妨。”
  对于所查之事,作为提出者的茹慕钦明显兴趣缺缺,可嗅到了一丝诡异气息的管木子却是在瞬间被提起了八卦本心。
  只可惜小师叔的嘴巴实在是紧了些,紧到任由管木子如何撒泼打诨,一脸谄媚都得不到任何有用消息。
  无奈,事已至此,管木子唯有放下脸皮,尝尝……回头草?
  “齐沐,我都好久没下山了,也不知邑都城中最近发生了什么大事,你……能不能……把你和小师叔之间的小秘密说给我听听,也让我长长见识如何?”
  “也可。”
  齐小公子应承的自然,可当管木子眨巴双眼睛,端正坐姿打算洗耳恭听时,看见的却又是小古板的另一幅阴阳怪气模样,道。
  “不对,夫人向来不是自诩和观音娘娘有着非同一般的交情吗?以前为夫认为夫人病的不轻,如今瞧来竟是为夫的不识趣,所以为了友情的延续,还是劳烦夫人夜深人静,孤身一人入梦时去问问诸位大罗神仙们前因后果吧!”
  ……
  城西齐府
  还是因为城东的一封家书到来将府中氛围变得有些微妙。只是这次被为难的人从天星寨老板无缝转接成了城东唐府最小的小少爷——唐一魇。
  因着齐府的日子过得实在是太悠闲了些,也太过于市井了些,已有数月未曾归家的唐小少爷莫说将自己的尊贵身份忘得一干二净,有时候呀,就是连城东那处本家都被他抛之脑后。
  要不也不会在今早瞧见信封之上“吾儿亲启”几个大字时连右下角的小字都没瞧见,直接被他傻呵呵地给这些日子心情甚好的栗老板直接双手递上。
  “栗老板,此信可有……不妥。”
  这些时日,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季言叙是愈发的明目张胆,至于嚣张的根本在于多年面冷心狠的他居然颇得凌老夫人喜爱。
  那被别人家长辈喜爱的程度呀,有时候会让凌栗产生错觉,到底谁才是他家母亲的亲生骨肉?
  同时也令竹迪子日常恍惚,怎么他们城南季家严肃做派了数十代,到了他这儿就生出了个如此嘴甜,惹的旁人长辈欢喜的劲的小可爱。
  回想起某一日被长迈偶然截获的书信,再想想他在亲眼目睹了整个书信后浑身鸡皮疙瘩起了数日的恶心感,竹迪子又是一个冷战上头。
  这难道就是真正的家门不幸?
  不过任由其他人对于自己的突然转变呈现出一种怎样的抗拒与嫌弃,已经得到凌老夫人全部认可的季言叙还是一如既往的“一意孤行”。
  今日也就如往常一般,当凌栗将书信直接拆开时,季言叙极其自觉地凑了过去,顺带还满心欢喜的期待着凌老夫人对他的再再再次认可。
  然而此次竟是人算不如天算。
  “唐一魇,你有没有想过这份信的主人应该……是你?”
  有些尴尬地将书信归还,趁着唐一魇疑惑阅读起突然而至的家书时,已经提前知晓事态严重的凌栗赶忙用眼神暗示着季言叙稍安勿躁。
  只是能在此事上被控制住的季言叙也就不是季言叙了。
  “你是打算三妻四妾呢,还是打算直接回城东接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书信所写为何季言叙早已看的一清二楚,不过就是些父母操心家中独子终身大事的啰嗦话罢了,但令他忍无可忍的是,从唐家长辈的语气看来,唐家人根本就不知道有季娣筱这个人的存在!
  “我这辈子从未想过婚娶,季大哥这是何意?”
  还是一副笑嘻嘻,与人为善的模样,仔细将书信折叠整齐,重新放入到信封之中,唐一魇根本看不见季言叙的神色变化,语气间竟还带着些许的欢喜意味。
  “不知唐兄说过不愿婚娶可是……常人所理解的意思?”
  将双手握拳,马上达到暴怒边缘的人往身后扯了扯,凌栗示意还是让他来解决此事为妙。
  偏偏有人长心,有人无心,唐一魇是在嬉皮笑脸中点着头,承认正是栗老板所想之意,绝无偏差。
  “可我等曾经听过,唐兄年幼时有在城东红线娘娘庙中求得一处好姻缘,如今难不成也不作数了?”
  问起这话时,凌栗明显有些为难。
  他难在到底是要帮理不帮亲,还是帮亲不办理。
  只是在场两人的好心为难换来的就只有唐一魇受惊般“嘘——”了一声,告知着另两人切莫声张。
  “不可声张什么?”
  常言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一位本不该在此时此刻出现的人反倒出现了。
  而在看见突然而至的人时,唐一魇再次不顾众人神情,朝着门外方向快步走去。
  “你要回去了?”
  那个原以为能让自己满心欢喜的身影终是在停至面前时令季娣筱后退了一小步。
  紧紧盯着被高高门槛隔开的唐一魇,如今的季娣筱有些强装镇定。
  “是呀,要回去了!”唐一魇点头呀点头。
  “那……回去后……以后还会来府中常住吗?”
  “应该不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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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目前为止,只想骂一句:唐一魇就是个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