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到身后有一道热意袭来, 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脖颈,旋即耳畔边响起男人暗哑的嗓音, “还疼吗?”
  听见这句话, 岁杪脸色一红。
  她深知他会这么问是因为方才她不止喊了一次疼, 而因此自己的嗓子也跟着喊哑了。
  岁杪不喜欢讨论这些事情,特别是在这么暧昧的氛围下,她当作没有听见, 一双桃花眼紧紧的盯着那一直晃动的烛火。
  这副姿态落在严翊的眼里,他无奈又宠溺的笑了笑,将她抱紧, 搭好台阶给她下来, “朕觉得姬嫔说话,比朕好使。”
  他这句话, 细细一听,总感觉有那么一点点的酸味。
  岁杪眸光微动,顿了顿道:“不是她说话好使, 而是她会开口,可你不会。”
  你宁愿什么都选择瞒着,或许是和她说了也无济于事,可总归,不开口,会让她胡思乱想。
  严翊没再说话,而是将她抱紧了些。
  夜渐渐深了,两人相拥而眠。
  -
  翌日,因岁杪封了皇贵妃,要在愿合宫内接受众嫔妃的跪拜请安,所以岁杪一大早便被清荷唤醒了,换上了比以往隆重许多的宫裙。
  换做以往,岁杪定然是贪睡不愿意醒,甚至连请安都让她们免了,可今时不同往日,清荷一叫,岁杪便起来了。
  这速度,让清荷都有些惊讶。
  岁杪坐在梳妆台前,身子比往日要不利索的多,仿佛方才那个一叫就起床的人不是她。
  大家都是明白人,自然是清楚,岁杪为何如此这般无劲。
  一番梳洗打扮后,岁杪任清荷扶着往主殿走去,她原以为自己算是起的早的,可没想到去了主殿内的时候,已经站了不少的嫔妃,聚在一起,小小声的不知在说些什么。
  小太监捏着尖细的嗓音喊道:“皇贵妃驾到。”
  殿内嫔妃们的视线全都往这边看来,然后整齐划一的欠身行礼,“嫔妾参见皇贵妃,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岁杪穿着鹅黄色的宫裙,头上戴着昂贵的金簪,看上去奢华无比,她虚抬了抬手,嗓音淡淡道:“免礼。”
  “都坐下吧,起那么大早,各位倒是辛苦了,”岁杪看向清荷,“去将皇上昨个儿赏赐下来的花茶给诸位娘娘呈上来,那个茶,本宫还没尝过,不知味道如何。”
  顿了顿,她加了句,“若是味道不好,你们可别嫌弃。”
  “皇贵妃说的这是哪里话,”有个嫔妃倒是嘴甜也会搭讪,笑着道:“皇上赏赐的东西哪里有不好的,更何况是赐给娘娘的,娘娘都不知我们大家都羡慕的紧呢。”
  这个嫔妃的话说出来,倒是迎了不少人的赞同。
  似乎是越说越起劲,那个嫔妃又道:“娘娘真是好福气,不仅人长得好看,更是独得皇上恩宠。”
  这些阿谀奉承的话,岁杪自幼便听的多了去,倒是没觉得什么谦虚的,也没有客气的打断,因为比起这个嫔妃的话,她觉得往这边走来的李茵叶才更加吸引人。
  差不多挨到主殿的时候,小太监才捏着尖细的嗓音打断道:“皇后娘娘驾到。”
  还在说话的嫔妃嗓音一顿,再接着夸下去也不是,可若是停了,也不是,嘴角只能勉强的挂着一抹笑,这副无措的模样落在岁杪眼里,她倒是没挑刺。
  “今个儿这么多人呢,”李茵叶由安嬷嬷搀着往殿内走去,按理说,皇后来了,岁杪应该让开主位,可岁杪非但没让,还堂堂正正的坐在主位上。
  众嫔妃们全都站起身,然后对着李茵叶欠身行礼,“皇后娘娘吉祥。”
  李茵叶笑着道:“免礼。”
  也都是明眼人了,自然都是知道她与岁杪的关系不缓和,那日她拿了皇贵妃不要才丢给皇上的夜明珠,这件事,在后宫中早已闹得沸沸扬扬,这会儿大家伙都不免都有些尴尬,自然也有一些人是在看戏。
  往日都要同岁杪搏一下的李茵叶,这次也不例外。
  李茵叶看着岁杪,嘴角一勾,嗓音淡淡道:“恭喜妹妹了,当了皇贵妃。”
  后面的皇贵妃三字她咬字很重,像是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
  不过众人也都清楚的知道,岁杪从妃子变成贵妃,再变成皇贵妃,而且盛宠不衰,哪一个不是让宫里的人嫉妒的,虽然位份没有李茵叶大,可是李茵叶堂堂一个皇后,到现在都是处子之身,单拿出这一点都能让人笑掉大牙。
  这也是李茵叶觉得不甘心的地方。
  皇上如今不动她,自然是因为有左相在,可若是有一日爹爹不在了,那她该何去何从,且昨日皇上又留宿了愿合宫,岁杪怀上皇子是迟早的事情,到那时候,只怕她又会多一个身份,那便是太子的母妃。
  到时候她这个皇后不但给后宫的人笑,还有前朝的人,更甚至爹爹可能会放弃保住她,换了其他人进宫也说不定,到时候失去了所有支柱的她,就真的走投无路了。
  上次的事情让李茵叶觉得自己还有回旋的余地,那日去了皇上承天宫,可没想到,男人仅仅只见了她一面,并没有说其他的话,她那时候念头一起,为了制造一些误会,所以向皇上讨要了一个放在桌案上的夜明珠。
  可能是男人为了打发她,真的叫王福拿给了她。
  可谁知,那个让她高兴了一夜的夜明珠,宛如宝藏似的夜明珠竟然是岁杪不要的,是岁杪丢给皇上的,她就是一个捡破烂的,后知后觉的李茵叶昨夜一整夜都没睡好觉。
  可谁知,更大的打击来了。
  下人告诉她,皇上留宿了愿合宫。
  她今日起的大早,嫔妃们向她请安了之后纷纷赶往愿合宫,其中的原因是个人都知道,无非就是恭喜岁杪封了皇贵妃,李茵叶沉思了一会儿后,后脚便跟着来了。
  至于为何还要来,李茵叶只觉得自己不想让岁杪好过,哪怕能给她添添堵也是好的。
  “皇后不坐吗?”主位上岁杪带着笑意的嗓音响起,打断了她的思绪,她看见她伸出手指了指挨着主位的凳子。
  李茵叶笑了笑,她脑海里此刻只剩下一句话,那就是若是岁杪再不倒台,那么倒台的就是她,“妹妹,今日是你封皇贵妃的日子,往日本宫能体恤你不懂事,可如今也是皇贵妃了,也要一同打理后宫,你若是再这般不懂事,可不行。”
  岁杪佯装懵懂的“哦?”了声,似乎是真的不懂那般,道:“不知皇后娘娘说的是什么,不懂事?岁杪哪里不懂事了?”
  “本宫位于你之上,按宫规,你册封皇贵妃的日子,是应该向本宫行礼的,”李茵叶条条是理的道来,“其次,本宫来了你这里,你没行礼,主位是给本宫坐的,而不是你。”
  这些话换做任何人听了都得觉得是这个理,更何况李茵叶也没说错,可偏偏,岁杪也不是好惹的主,李茵叶说的越在理,表现的越在意,岁杪便越觉得开心,越觉得好玩。
  等李茵叶说完了,岁杪才掩唇笑了笑,然后毫不客气的道:“皇后娘娘说笑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岁杪是什么样的一个人,自幼我就被先皇免于礼数,连太后都没行礼跪过几次,你觉得,是我不懂规矩,还是你觉得你区区一个皇后,能和先太后以及先皇比呢?”
  李茵叶顿时语塞了。
  岁杪又笑了笑,“再者,主位?”
  “你不知道么,当年慈宁宫的时候,连先太后都没斥责我坐主位,哪里轮的到你?”岁杪一双眼眸弯了弯,“今日我高兴,话就说到这里,你若是还在说,我可就拿出太后给的令牌了。”
  太后给的令牌,其中的意思大家都懂。
  见牌如见人,到时候别说要岁杪给她让座了,李茵叶见了令牌还得下跪行礼。
  李茵叶是个聪明人,她当然知道该怎么选。
  只是到底是有些难堪,毕竟想找茬的也是她,如今被岁杪一句话噎到语塞的也是她,大约一会儿后她便缓和了些,一双眼直直的盯着岁杪,“岁杪,年轻有朝气是好事,你要珍惜这个日子。”
  岁杪不是特别理解这句话,她眼眸微动,头隐隐有些作痛,恰好这时,清荷和沉儿端着方才冲泡好的花茶上来,岁杪淡淡道:“给皇后娘娘也奉一杯。”
  原本正欲想走的李茵叶这会儿停住了脚步,她心下只觉得岁杪的心肝是黑的,她方才的话就是摆明了若是她走了就是她小肚鸡肠,毕竟她都已经想好了要奉茶了。
  这时候离开,倒显得是她自己的错。
  第78章 . 十八层地狱  黑心肝的岁杪
  愿合宫内少有这样的热闹。
  长廊上, 宫人端着糕点花茶走上走下,往主殿内走去,踏入主殿, 宫人们将糕点放在各宫嫔妃的桌子前, 旋即欠身行礼后,退了下去。
  岁杪坐在主位上, 莞尔一笑道:“这个糕点和花茶大家尝尝, 味道是极好的。”
  众嫔妃们拿起花茶, 举起杯子看了眼岁杪又看了眼李茵叶,紧接着才喝了下去。
  “这个花茶可真好喝。”
  “是啊,大家都说愿合宫宝物多, 如今一瞧,连花茶都是与我们宫里的不同。”
  “可不是嘛, 哎呀, 嫔妾可真羡慕, 若是能有皇贵妃的一点点恩宠,嫔妾都觉得满足了。”
  众人一口一个夸赞,李茵叶眉头微动, 余光看了眼杯中的花茶。
  她垂眸,手正欲端起这杯茶喝一口,耳边便响起黑心肝岁杪的话。
  “皇后娘娘是不是不喜欢喝啊, ”岁杪语气无辜, 她认认真真的道:“也对,皇后娘娘哪里喝得惯这里的茶叶, 既如此,清荷,你将这茶端走, 给皇后娘娘泡一壶龙井吧。”
  李茵叶垂落在衣袖的手握紧,一双眼眸紧紧的盯着岁杪。
  后者倒是笑得很坦荡,似乎方才的那些坏心思,说换茶的那个人不是她。
  “妹妹果真贴心,”李茵叶淡淡道:“本宫先谢过了。”
  “原来皇后娘娘真的不喜欢喝花茶啊,”岁杪恍然大悟的捂住嘴,“清荷,还不赶紧帮皇后娘娘的茶给换了。”
  李茵叶这会儿是差点绷不住了,她克制的呼吸了会儿后,任由清荷端走了花茶,换了一壶新的龙井上来,她端起来喝了口,龙井的香气沁入喉间,她心口的那堵气终于散去了些。
  岁杪端着花茶喝了口,一双桃花眼笑意淡淡,将手中的茶放了下来,她耳边又响起了众人称赞糕点的声音,岁杪带笑的视线看向了李茵叶,这会儿她倒是学聪明了,会先说一句,“这般好吃,本宫也尝尝是什么味道。”
  说着,她拿起一块糕点吃进了嘴里。
  “其实也不是什么特别的糕点,无非就是御膳房常做的那几样,”岁杪也跟着吃了一快糕点,像是和李茵叶对上了,语气带笑道:“不过这个花茶是真的好喝,可惜了,皇后娘娘看不上。”
  李茵叶在心里声嘶力竭的想说自己根本没有看不上,而是岁杪在暗中使坏罢了,可她面上还是得端着,一脸笑意的看着岁杪,道:“瞧你今日似乎心情好了些,前两日听下人说你都不出宫殿,本宫还以为你怎么了,正准备差人来探探你呢。”
  李茵叶口中的前两日,只要是有脑子的人都知道是哪日,无非就是在恩玉宫闹起来的那次,李茵叶如今在这里提起,众嫔妃都有些慌,生怕这两个人又在这里闹起来,众人你看我我看你,就是不敢去看岁杪。
  若是换做旁人,听见这句话早就脸黑了,可是岁杪不同,今日是她主动寻李茵叶不开心的,她自然也知道她不是软柿子任人拿捏的人,她会说出这句话,也在她的意料之中。
  毕竟她能想到的,让她不开心的话,也就只有这些了。
  “劳烦皇后娘娘惦记了,我本不想将这些事情告诉你,可今日你这般提起,我便只能告诉你了,”岁杪一双桃花眼紧紧的盯着李茵叶,眼底有种阴森森的恐怖感,少许后,她终于开口道:“那两日总觉得小姿回来寻我说话,哭着喊我,我心疼她,就安慰了她几句,这件事太玄乎了,我就不想提起,皇后娘娘,你知道小姿还说了什么嘛?”
  刻意忽略掉众嫔妃们被吓得有些苍白的脸色,岁杪的视线紧紧的盯着李茵叶,察觉到她细微的不自然,岁杪的笑容愈发的大了起来,然后微微往她这边靠过来,淡淡道:“她说,翠珠在地下都给她坦白了呢,还说,翠珠因为手上沾了血,阎王让她下了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翻身。”
  “啧啧,”岁杪秀气的眉头微微蹙起,“你说,原来人作恶真的是会下地狱的啊,要不是小姿托梦告诉我,我可还真的不知道呢,太可怕了。”
  岁杪点到为止,并没有再说什么,端起一盏茶又喝了一口。
  余光看见李茵叶端着茶的手都在抖,岁杪嘴角一勾,垂眸笑了。
  可能是今日愿合宫的热闹也传到了严翊的耳朵里。
  众嫔妃惊魂未定的时刻,便听见外头传来小太监尖细的嗓音,“皇上驾到!”
  岁杪看向殿外的位置,男人穿着明黄色的华服往这边走来,脸上依旧是那漠然,不屑一顾的神情,可却也足够勾人心魂,至少殿内的嫔妃们都往那边看了去。
  李茵叶起先站起了身,然后带头向严翊行了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岁杪依旧还是坐在那里,像是扎了根似的,动也不动。
  “平身,”严翊虚抬了抬手,然后抬脚往前走。
  清荷抬了一张凳子放在了主位的下面一些,众嫔妃们往那边看去,心想着,方才岁杪如此嚣张,如今应该嚣张不起来了吧,不止是她们如此想,李茵叶倒是按耐不住自己的想法,众人还没开口,她倒是先开了口,“妹妹,皇上来了,也该将主位,让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