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通一声,他摔了个结结实实。
  这一下连宿傩也没有料到,他惊讶地略微一挑眉:你怎么回事?
  佐治椿咬着牙,额头上冒出冷汗:什么都没有
  将箱庭的效果投入现实的代价迟迟地来到了继左耳失聪,左眼失明后,佐治椿又失去了一块右脚的根骨。
  人体有一半的重量都靠根骨维持平衡,一旦失去了根骨,那就像失去了行走站立的能力,只能匍匐在地上。
  还真是什么奇怪的代价都有啊佐治椿咬着牙忍住疼痛。
  在他摔倒时,狱门疆就立刻恢复了原本的重量,仿佛是五条悟在急急忙忙地解释:我下手可没有那么重!
  佐治椿突然就笑了:唉,这可真是沉重的惩罚
  这件事恰好掩饰了他右脚的异样,佐治椿用手臂支撑起上半身,大脑飞速运转装作没事地重新站起来的方法
  可还没等他想完,离他和宿傩最近的真人忽然有了动作。
  他如同一道暗影,悄无声息地掠过羂索的残血上方,捞过一丝无影无形的东西,飞快朝地铁深处逃去。
  什么东西佐治椿惊疑不定地看着真人的背影,脑内忽然有一线灵光闪过。
  伏魔御厨子的作用只是斩碎,而非抹消。羂索的肉体被切割成了极其微小的碎片,但到底还是有污血残存。
  那灵魂呢?
  羂索的意识消散了,可他的灵魂真的就被彻底抹消了吗?
  佐治椿立刻拼命地喊道:拦住他!!!
  如果羂索真的有灵魂的残余,那么在真人的术式之下,他会不会还有复活的机会?!
  胀相立刻就朝着真人的身影追了出去,可他的力量不足以留下真人,顶多稍微拖延他逃跑的脚步。想要把真人彻底留下的话,还是要靠宿傩
  佐治椿下意识把视线转向宿傩的方向,却忽然发现他双手抱臂,好整以暇地俯视着自己。
  宿傩完全没有追击真人的意思。
  佐治椿的脸色霎时一白:你
  宿傩歪了歪头,露出了一个无比满足,又无比险恶的笑容。
  我只说了要帮你杀人,可没说还要帮你杀咒灵啊!
  看着佐治椿惨白的脸色,宿傩心中的快意简直要冲破极点!
  第137章 备案
  宿傩的临场反水,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说是反水并不妥当,他从一开始就不是佐治椿的同伴, 只是被暂时的契约拉拢过来的协助者。当契约的内容完成之后,要不要继续帮助佐治椿,就完全是他自己的选择了。
  而宿傩选择了袖手旁观。
  看着佐治椿苦心筹谋却最终功亏一篑的样子,让他感觉十分有意思,是一出编排精彩的大戏。
  而且佐治椿还是阻碍了他重获自由的仇人, 看着仇人因为轻信自己而陷入悔恨的模样,让宿傩感受到了无与伦比的快慰。
  当初把我硬生生按在意识底层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会有今天?
  佐治椿知道他指的是当初少年院的事件,那时宿傩接管了虎杖的身体,捅碎了他的心脏。是佐治椿的箱庭阻止了宿傩进一步的举动,并将他封印回了虎杖的灵魂深处。在这之后很久一段时间宿傩都没能再浮回意识表层, 硬生生地当了一回笼中的野兽。
  这一次宿傩能够接管身体,也是因为箱庭选择性地压下了虎杖的意识,他现在正在灵魂深处沉睡, 并不知道宿傩用自己的身体在外面做什么。
  宿傩记恨当初的囚禁之仇,佐治椿不是没有想到,为此他还特地与宿傩制订了契约, 为的就是让他心甘情愿地配合。但他没想到的是自己千方百计地筹谋,到最后竟然还是出现了疏漏,宿傩按照契约杀死了羂索,但是他没有责任阻拦羂索的复活。
  不如说, 宿傩对此乐见其成。
  羂索私藏了他的手指, 而佐治椿限制了他的自由。二者都令宿傩厌恶, 但相比起来还是佐治椿更加让他看不顺眼, 所以他打算暂时放羂索一条生路,等佐治椿死了再和他好好算账。
  这些话他是不可能对佐治椿说的,因为他要的就是让佐治椿功亏一篑,死不瞑目。
  于是宿傩嘲弄地一笑:你背着所有人,谋算了这么多,不就是打算只牺牲自己一个,为所有人换来一个将来?
  佐治椿被他说破了心思,顿时浑身一僵。
  宿傩瞥了佐治椿一眼,他真心无法理解这种自说自话,不经商量地把其他人的结局都安排好的人。
  佐治椿当然明白他的意思,他自嘲地笑了笑:在你眼里,我应该就是一个自大狂,自我感动式地牺牲,从来不把他人的感受当一回事的人
  宿傩不置可否。
  你想的没错,佐治椿轻声道,我就是一个控制狂,美其名曰为他人考虑,实则只想着把所有人都安排到自己想要的轨道上。
  这一点可能是随了他那个混账老爹吧那家伙真的是,一点都不会养孩子。
  宿傩虽然对佐治椿有恶感,但是导致他不追杀羂索的最重要理由其实是,他发自内心地看不惯佐治椿这种自以为是,什么都要掌握在手里的性格。
  就算是死,也要在死前让未来的一切都如他所愿,世上哪有这种好事?
  宿傩决定给佐治椿添上一个毕生难忘的教训,让他好好体会一下事态脱离自己掌控的感受。
  算是你死前我送你的礼物。他还恶意满满地笑了。
  我真是谢谢你八辈祖宗。
  短短几分钟,佐治椿的心情经历了大起大落,此时面对宿傩的恶意,他居然有些心平气和的感觉。
  还是那句话,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就算最初的计划里没有这一插曲,但是当事情真的发生时,佐治椿也没有太多的惊讶。
  诅咒之王两面宿傩原本就是这样一个捉摸不定的人,如果真以为自己能掌控他了,那肯定会被反过来玩的死相凄惨。
  佐治椿轻轻叹了一口气。
  然后宿傩就发现,他的脸上居然浮现出了一丝诡异的微笑。
  宿傩立刻皱起眉头:你还笑得出来?
  真人那边,胀相并不是他的对手,加上真人无心恋战,一心只想逃跑,胀相更加牵制不住他。二人越打越远,眼看着已经快消失在地铁轨道的拐角。
  而佐治椿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那边,他微笑地看着宿傩,明明是趴伏在地上的狼狈姿势,气势上却一点也不显得卑微。
  你觉得我不该笑?那我该怎么做,哭着求你帮我吗?
  说实话宿傩还真没想过,稍微设想了一下那个场景,他被雷得表情麻木,你敢。
  像佐治椿这样的人,他可以受伤,可以狼狈,但唯独不会向他人示弱。
  于是他嗤嗤地笑:我不敢。他也不能。
  宿傩感觉自从事情脱离了佐治椿的掌控之后,他给人的感觉就有点变了,变得有些放飞自我。
  有点疯,有点癫狂,平时是怎么沉着稳重的,现在就全反着来。
  隐约竟然真的有了点咒术师的样子。
  要知道,佐治椿一直是以正常为准则要求自己的,现在的他仿佛忽然叛逆,怎么反常怎么来。
  他忽然低头,沉沉笑道,反正我也要死了,他们想找人算账也找不到,还不是任我安排!
  真心话,这绝对是佐治椿的真心话,他就是这么一个掌控欲旺盛的不像话的疯子。
  宿傩忽然想起自己在灵魂深处曾经看到过的景象:佐治椿和他那个模拟出来的人格贵遥都曾经状似无意,实则刻意地把手指伸到虎杖的头发里那是一个随时能把人揪住的姿势,仿佛这样做就能把虎杖攥在手心里,体现了这两个不同人格同样的控制欲。
  嘶宿傩微微倒吸了一口凉气,我现在觉得你死的有点可惜了。
  这么难得的演员,居然到这里就要草草谢幕。要是给他一个更大的舞台,他能够展现出怎样的精彩剧情呢?
  只可惜,就算宿傩这么说了,佐治椿也没有改变主意的打算。
  他的掌控欲体现在别人身上,更体现在自己身上。没有人能改变他已经给自己定好的结局,乙骨忧太不能,五条悟不能,宿傩更不可能。
  他向上仰望着宿傩,眼神里却全是俯视的意味,脸上是平常根本看不到的嚣张肆意,你觉得你不帮我,我就没办法了?
  宿傩略感有趣地挑眉:哦?你还有后手?
  佐治椿没有回答,也没有去关注那边胀相和真人的战况,他只是轻声说了一句:做什么事情都要有备案啊
  他扭过身子,朝着站台的方向喊了一声:
  你再不动手,尾款就收不到了!!
  站在站台检票口,孤零零一人的里梅:?
  眼瞅着宿傩也回头看向这边,里梅连忙四下张望,却没发现除了自己以外的第二个人。
  佐治椿在对谁喊话?
  然而,就在里梅以为佐治椿是虚张声势的时候,一道寒光忽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划过他的耳畔,裹挟着浓重的杀气,闪电般劈过近百米的距离。
  里梅:!!!
  什么东西?!
  他来不及回头看这道寒光的发起之处,就看见它如同利刃刺穿薄纸一样,毫无滞涩感地将毫无防备的真人捅了个对穿,然后去势不减,一直到把真人死死地钉在了墙壁上!
  真人哇地一声吐出一大口血,其中隐约可见细小的碎片,他立刻试图施展反转术式治疗自己,却猛地发现自己的咒力凝滞了。
  **!又是这种封印咒力的咒具!他怎么这么倒霉!!!
  真人立刻想把胸口的剑拔出来,可不知道投剑的人用了什么办法,这剑居然死死地卡在真人的体内,任他如何努力也拔不出分毫。
  场面顿时一片寂静。
  佐治椿喊了那一嗓子,喉咙有些疼,低着头闷闷地咳嗽。
  宿傩已经无心看他了,他死死地盯着站台的方向,眼神中有惊讶,有戒备,但更多的还是见猎心喜。
  实力一般的人连那道剑光的轨迹都看不清,可宿傩找回了十多根手指,以他现在的水平,能够清楚地看到剑身上的细节。
  那是一把造型奇特的剑,剑刃如同树枝一般从侧面生长出来,整体给人的感觉与其说是一把武器,不如说是一把祭祀用的奇特祝器。
  而且更重要的是,那把剑上,一丝咒力的痕迹都没有。
  掷出它的人没有用咒力强化这次投掷,单凭身体的力量就将它笔直地掷出百米远,还准确地命中了目标,然后势大力沉地将其钉死在了混凝土墙上。
  这几乎已经超过生物力量的极限了,就算是体质超乎寻常的虎杖都做不到这一点,那么这个忽然出手的神秘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宿傩眼中带着强烈的兴趣和战意,情绪昂扬地看向里梅的身后
  一个貌似寻常的黑发男人缓步从人群中走出,因为那些人都被五条悟事先用无量空处定住了,所以不管是宿傩还是里梅,都没有特别分心注意过他们。
  谁知这里面居然还隐藏着一个堪称离谱的高手,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扭转局面。随着他一步步地走出来,他与周围人群之间逐渐产生了气势上的差别。
  他高大强壮,孔武有力,周身没有一丝咒力的痕迹,却气势圆融,如同某些臻至化境的宗师。
  他每走近一步,里梅都感觉自己仿佛离一只致命的凶兽又近了一丝。求生的本能在疯狂叫嚣,可双脚就是抬不起分毫。
  隐约间,里梅想起以前听过的一则传闻:传说人类在面对熊狼虎豹一类的猛兽时,身体会因为恐惧而肌肉缩紧,无法动弹。当初的他还觉得这是无聊的轶事,殊不知当自己亲身体会到这种感受时,才懂得传闻并非空穴来风。
  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一个丝毫没有咒力的普通人,凭什么能让他本能惊惧成这副模样?!
  里梅惊恐万分地戒备着,然而身后那人却像是没看到他一般闲庭信步,与他擦肩而过。
  他的肩膀上盘着一直样貌奇异的咒灵,此时正从口中吐出一节双节棍,被他缓缓抽出来,拿在手里把玩。
  他优哉游哉地开口,语气和他杀气凛然的行为毫不相符。
  唉,这年头打工人可真不容易,想摸个鱼都不成
  双节棍一甩,他笑眯眯地看着地上趴着的佐治椿。
  小老板,你可不能赖账啊。
  第138章 甚尔
  小老板, 别赖账啊~
  这句话气得佐治椿一口气卡在嗓子里,又埋头咳了半天才缓过劲来。
  都什么时候了,居然还只惦记着他那点尾款!
  不过要不是他这个死认钱的德行, 佐治椿还真未必放心把他请来镇场。
  他语气不太好地叫了一声:伏黑先生
  来者正是伏黑惠的亲爹,津美纪的倒插门继父,常年不着家四处鬼混的天与咒缚最强者伏黑甚尔。
  这个身高一米九几,浑身的肌肉把黑t鼓得紧绷绷的男人大大咧咧地靠近了他们,当着宿傩的面走到佐治椿面前, 蹲下来打了个招呼。
  哟,好久不见,小老板最近过得很惨嘛。
  他叫佐治椿小老板也不是心血来潮,而是两人的确保持着稳定的雇佣关系。想当年星浆体事件发生时,佐治椿就开出过对方付你多少,我付你双倍的条件, 一心想着赚赌资的伏黑甚尔当场跳反,陪他们演了一出刺杀星浆体的大戏。
  伏黑甚尔的确也想过和五条悟好好打一场,比试一下有咒力的天才和没咒力的废人究竟是谁更强一点, 可佐治椿当时只用了一句话就让他回心转意。
  你已经比他强了五条先生在你这个年龄是不可能骗到女孩子结婚生小孩的。
  年纪轻轻的小屁孩神情认真,信誓旦旦地对甚尔如此说道。
  甚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