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兆信停下穿衣的动作,摆头正眼望向孔诚浩。
「你口中的实话不就是『我没有杀害马家一家人』吗?难不成还有别的?」
对此,孔诚浩只是笑而不语。
他摆了摆头,看着只隔着一道玻璃外的他人。
「我有一个毛病。」
「甚么毛病?」
「只要有人在旁盯着,我就无法说出实话。」孔诚浩说。
「……你在开什么玩笑?」他这番发言吴兆信觉得无语,看着他脸上那副瞧不起人的表情激得有些恼火。
「我是认真的,严重到可能会晕倒也说不定。」孔诚浩不予理会吴兆信对自己发出的慍火,他微微耸肩然后盈盈一笑。
他故意放低音量接续刚才的话,「……所以要是如果这里只有我和吴兆信警官两个人的话,我想我一定会把全部真相都跟您和盘托出。」
吴兆信怔了怔,在原地思考半晌后,走出侦讯室对着外头另一位正在打瞌睡的年轻小伙伴喊道:「喂!结束侦讯了。」
「咦?欸?这么快就结束了?」
「嗯,你去休息吧!这里留我一个人善后就行了。」
那个年轻小伙伴一闻脸色充满喜悦,因为这几些日子他跟在吴兆信的身边东奔西走都没什么休息的他,终于迎来休息的时间,他立刻从位置上起身对吴兆信前辈掬了个大躬后兴高彩烈地离开。
目送那个伙伴离开后,吴兆信回头走进侦讯室里,重新坐回他原本的位置。
「好,如你所愿这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你该照约定把实话说出了。」吴兆信说,他知道他身为警官不能这么做,但为了赶快把这个案子结束休假,现阶段也只能顺从对方,迎合对方,满足对方。
孔诚浩堆起笑容用下巴示意要吴兆信向前,吴兆信照做不误。
他把身子凑向吴兆信的耳边低声道:「警察大人,您需要肝吗?」
「咦?」吴兆信登时瞠大双眼楞出神。
「我愿意给你,你想要的肝,即使不符合我也愿意为您去找。」孔诚浩悠悠地说,没有抑扬顿挫的语气却深蕴不明的魔力混乱着吴兆信的神智。
「这、这甚么意思?」吴兆信的身子霍地往后与孔诚浩拉开距离。
「你刚才那通电话不是提及换肝吗?虽然不知道需要肝脏的人是谁,但我猜一定是与你亲近的人吧?」孔诚浩说,「就是因为亲近,所以即使要拿自己的命去换也在所不惜。」
吴兆信的喉咙瞬间变得乾涩,脸上错愕的表情显露无遗。
「从对话内容可以判断出来,对方已经来日不多了吧?」孔诚浩伸了个懒腰,伸出手指慵懒地在冰冷的桌面不停画圈,「我会先去医院做检查,看我的血型是否和你亲人的符合,虽然非亲属换肝是不允许的,但我想依现在社会这种风气,给钱找私人的应该还是会愿意做吧?」
说到这边,孔诚浩抬起笑眼迎视被自己一语中的,表现出不知所措的吴兆信。
「当然要是如果结果不符合的话,那么我会像对待马家人一样,去帮警察您找到您需要的肝。」
听懂孔诚浩里的话中话,吴兆信瞬间倒抽一口气。
「果然……是你杀了他们一家人?」他支支吾吾语气颤抖地问。
现在他们俩的立场变得相反,本应要摆出正气凛然姿态的吴兆信,现在却变得畏畏缩缩,反倒是孔诚浩显得自在轻松,彷彿此刻胜利的旗子正握在他手里。
「嗯,是你要我说实话的,不是吗?」孔诚浩露出一抹纯真的笑容歪斜着头说,「既然都已经杀了三个人了,再多杀几个对我来说根本不痛不样。」
三个人?
吴兆信反芻孔诚浩的话后提问:「……三个人?所以你并没有杀掉那个马家的女孩?」
孔诚浩没有回答吴兆信的问题,而是面带微笑逕自讲着想说的话,「如何呀,警官。我这提议,当然你也有权利可以选择拒绝我,然后逮捕我。」
「……」
「让我帮助你的代价真的很简单。」孔诚浩伸出手主动握住吴兆信正在沁汗的掌心,「只要你从现在开始协助我,让我从这命案脱身并且帮我处理我正面临的问题,我就愿意为你的亲人卖命去寻找你需要的肝。」
吴兆信的呼吸渐渐紊乱,喘息也越来越大声。
「警察大人,您的答案是……?」孔诚浩笑容得意,因为他知道面前这位警察会给他他想要的答案。
从吴兆信开始因孔诚浩的话语而產生动摇的表情,就可以看见他摇摇欲坠的正义。
◇
『他在遗书里写下十年前马家命案的真兇即是当年与马姓一家熟识和马家长子同校的孔姓友人,而那位友人疑似就是现在下落不明的『维星企业』负责人孔诚浩先生,并发现其与前不久发生的郑姓死者情杀案也有关联,现在警方正全力着手追查其下落,详细情形将有待继续更新,那么下一则新闻……』
强制回忆结束的新闻播报,让孔诚浩放下手里已经空了一半的酒杯。
新闻播放出的声音与文字犹如具现化成无形的双手撕扯着他腹部那处曾开过刀的疤痕,一阵又一阵的发痒使他不自觉地伸手抓挠。
他转着酒杯,挑眼看着透过玻璃映照出石榴色的红酒喃喃道:「结果十年过去了,您还是和以前一样是个自私自利只想自保的人啊……」
语落,他毫不犹豫地将酒杯往前方丢去,狠狠地砸向墙壁。
液体往四面八方喷溅,碎玻璃零星般散落四处。
那副悲惨的模样就像极了孔诚浩现在所处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