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下。
一片轻云掩月,光影朦胧透射。
稀松的竹林垂影下,司徒墨离一个人优雅的月下饮酒。银杯玉盏,醇酒佳酿,映衬在朦胧的月色下,淡淡的清甜酒香,随风潜入夜,久久不散。
“暴君?”
十分磁性迷人的危险声线。幽幽的重复着一个有些沉重而贬义的字眼。
隐于黑暗阴影里的周七只得硬着头皮答:“是。”不仅比作暴君,重点是‘还在跟大殿下月下喝酒’而自家主子形单影只一个人……
“周七,”
“属下在,属下这就继续去监视。”
“……你觉得,我看起来很像暴君之流吗?”
周七硬生生止住了要转身的动作,在心底为自己捏了一把汗,而小心翼翼的回答道:“不像。三殿下、五殿下之流,那能与主子您相谈并论?桐姑娘只是还不了解主子您,所以才会这样说……”
“……她还不了解我?”司徒墨离温柔而低沉迷人的重复了一遍,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妖冶而魅惑的笑容,“她说得其实没错……她那样的人,从来不会看错人。”
周七:“……”这话要怎么接?
……
……
酒过三杯后。
尽管桐笙丝毫不觉得自己有半点醉意;不过,还是克制着自己不再沾一滴。
又见天色已入夜太晚,便起身告辞相离。
司徒昭华闻言虽然心里有些不舍,但到底夜深不好相留,而跟着站了起来,说是相送一程;不过,还是被桐笙婉拒了。
桐笙沿路缓缓回到了自己的院子。带着几分自己都不曾觉察意识到的微醺,正欲往里走时,突然隐约听得有一阵淡淡的琴声传来。
忽远忽近,飘渺而不可捉摸,却是无比熟悉的曲调。
亦是寻常人不会轻易知道的曲调。
这首曲子,她只在宫里认识那群宫女时,弹过一遍……心中生疑,桐笙静下心来寻着琴音,退出了院门,往旁边走了两步,隐约确定那琴音确实是从旁边的院子里传来的后,神情一时有些不知该做何形容的看着眼前的院墙。
她只在宫里弹过一遍的琴声。他竟然能将曲调都找出来,是在证明他的能力吗?是在故意引她过去吗?
--她为何要随他起舞?心思一瞬落定,她转身便往自己的院子回,不打算再理会那样的琴声。查出来又怎样?弹出来又怎样?她知道他很厉害,但现在她是一点也不想见到他。
远处的黑暗里。
投落着一大片树影阴影的屋檐上,周七身子前倾着站在那里,抬手罩在眼前作遥远的眺望状,“……主子,桐姑娘好像又要转回去了。”
随着话音落下。
琴声倏尔一旋,仿佛指尖如流水般滑过琴弦。紧接着曲调渐急,一曲空灵而清幽婉转的曲子,硬生生被弹出了山雨欲来之势。
桐笙脚步一顿。
一时间有些说不出来的牙痒,以及一丝无法形容的、实在忍不下去了的复杂情绪,手随之停下了推门的动作……
远处黑暗屋檐顶上的周七连忙道:“主子,她又停下来了,在转身往这边看来了--”说着将自己往身后的黑暗里一缩。尽管明明知道自己的角度,不可能会被看到,却一定要是那样下意识的一躲。到底觉得都是成年人了,还做这种事情,还真是怪不好意思的。
“主子,她过来了……”
周七声音一喜。身后,琴声流泄的同时,响起一声十分温柔而魅惑的声音:“滚。”
即便,只是这样一个字。
也好听到让人听之难忘。而完全忽略了那个字的意思,无法自拔的沉浸在那种迷人心弦的声音里。
……
周七麻利的滚了。
另一面。
桐笙不动声色的寻着琴声方位而来。翻过院墙后,收敛气息,借着假山树影的遮掩慢慢靠近。
是在房屋外的院子里。
一抹华丽的紫色身影,姿态极其慵懒散的席地而坐……哦不,是坐在一小片竹林下的石板上,还铺着一层毯子。
一方茶几。
上有瓜果和酒水。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酒香味。也不知道是什么酒。
来时可没有见他带多少东西,想来应该是后来特意让人送来的……桐笙正有些漫不经心地这般想时,便听得一声极其华丽而仿若妖魅般幽幽的叹息,
“……怅良辰美景,花前月下,空把欢游蹉却。景致不错,意境不错,可惜总少了点什么。”
叹息之间,琴声亦渐渐的停了下来。让他的声音在静谧的夜色里显得更清晰而深刻了。
桐笙眉头不易觉察的微微一皱。灵针之力逐渐复苏,而她借助灵针之能,已经尽量收敛气息了,难道……还是被发觉了不成?
或者,其实他只是单纯的寂寞空虚冷,对月发情。
这时,只是‘单纯的寂寞空虚冷而对月发情’的某人,再次开口道,“你说对吗?阿桐。”
嗯?
桐笙眉梢一挑,到也不意外会被发现。旋即,勾唇一笑,从黑暗角落里大大方方走了出去,“陛下遇刺生死难定,九公主舍命而挡性命垂危……殿下却还有此闲情雅致花前月下,吟诗作乐,当真是让人佩服不已的好定性。”
司徒墨离将琴往身边一放,姿态极其慵懒地往琴上一倚,似笑非笑的瞧着她走近前来,只当听不到她话语中的刺。
桐笙微微在他面前不远处停下了脚步。目光淡淡看了他片刻,因为谁也没有说话,微微有些静谧的氛围里,她一时不知道自己来干嘛?
“夜深人静,扰人清楚,曲不成曲,调不成调,白瞎了一把好琴。”
说完后,就准备离开。
却听司徒墨离轻笑了一声。随即,只见他动作优雅而懒散得不行的拎起精致的细颈银酒壶,分别倒了两杯酒后,端起了其中的一杯酒,姿态肆意而带着迷人的魅惑道:“既是如此,我便向阿桐陪罪如何?”
话音落下间。
茶几上的另一杯酒,便一瞬间飞到了桐笙的面前;似乎被某种看不见的力量轻轻的托着,静止悬浮在那里,像凝固了的时间和空气。
“我先干为敬。”
司徒墨离带着笑意说完,将手中之酒一饮而尽。然后,将杯口倒过来以示喝完,继而优雅的放回了茶几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