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为了在杭州安家,她只得忍痛卖掉那副《寒山积雪图》。
如今一晃四十余日,但于她而言,却是四十多年了。
这里一切如旧。
嘤鸣颤抖地按响了门铃。
开门的不是保姆小唐,也不是她闺女婧欢,而是个眼睛分外囧囧的小女孩,她的眼睛很大很水灵,脸蛋圆嘟嘟的十分可爱,鼻子嘴巴长得依稀有几分像婧欢,一头顺直的长发却透着些许的湛蓝。
嘤鸣只觉得有一股熟悉的气息,却犯了迷糊,这丫头是谁呀?
她不认得这丫头了,可丫头却认得她。
她笑逐颜开,一头扑在了嘤鸣怀里,甜丝丝道:“主人,你可回来了!”
嘤鸣呆愕地看着这丫头,“主人??……”——她怎么不记得自己在现代还有个这么可爱的小女仆啊?!
趴在嘤鸣肩膀上的烟儿睁开了眼睛,幽幽口吐人言:“好久不见了,没想到你居然化形了,青扁毛!”
嘤鸣瞬间明白了,这个丫头原来是青儿!!是她留在现代保护婧欢的海东青、青儿!!
是了,她离开前,把几乎所有的库存丹药都留了下来,朱果也留了两枚。靠着这些东西,青儿竟然结金丹了?!就像当初烟儿化形一般,不过她化形为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了,而且五官略有些像婧欢呢!!
不过——那位威武的海东青、青儿,竟然是女孩子?!嘤鸣不禁目瞪口呆!
青儿却瞬间炸毛了,她呲牙咧嘴,张牙舞爪,恶狠狠瞪着嘤鸣肩膀上那慵懒的一团:“胖红毛!!才几天没见,没想到你居然胖成个球了!!”
以前,这两只就事死对头,没少打架。——好吧,其实一直都是烟儿单方面欺负青儿。青儿的法力修为比烟儿低,虽然原形块头辣么大,可还是斗不过小小一团的烟儿。不过青儿会飞,倒也没吃太大苦头。可饶是如此,青儿还是记仇得很啊!
所以青儿一直喊烟儿“胖红毛”,烟儿嘴巴也没积德,一直叫她“青扁毛”。
烟儿也怒了,他凶巴巴吼道:“我哪里胖了!我只是毛多,显得胖罢了!!”
青儿不屑地撇了撇嘴:“瞧你这体型,随便踹一脚,都是滚出老远了!”
“我这是虚胖!!你懂不懂什么是虚胖!!”烟儿气呼呼在嘤鸣肩膀上跳来跳去。
虚胖……嘤鸣懂,只要把烟儿摁在水里,立刻就跟那瘦猴似的了。烟儿只是毛太浓密了……
可青儿不懂,或许她根本就是装不懂,她扬着下巴道:“我管你虚胖实胖,反正就是胖嘛!”
“咕啾!!!”烟儿发出一声尖锐的鸣叫,可见是气坏了。
嘤鸣无语地摇了摇头:“你化成人形不就不胖了?”——人形的烟儿,可没毛了,自然也就不胖了。
烟儿松鼠眼一呆,这才恍然大悟,“被青扁毛气得,我都忘了这茬了。”
于是,红光一闪,一个身穿银青色云锦长袍的如玉公子出现在门口,仿佛是从两百年前穿越来的一般——好吧,本来就是!
人形的烟儿,端的是玉树临风,面如冠玉。
小青儿也傻了眼,她无比费劲地抬着头,看着高大的烟儿,顿时气急败坏,“你耍诈!!居然直接化形成成年人!!!”——以前都是她居高临下看胖红毛的好不好呀?凭啥一化形,颠倒过来了?!
嘤鸣笑着道:“青儿,这你也冤枉烟儿了,他刚化形的时候才是三岁奶娃娃呢!只不过是长大了罢了。”
青儿气鼓鼓瞪圆了眼珠子。
嘤鸣伸手捏了捏她气鼓鼓的脸颊,柔软、弹性极佳,“我还以为你是公的,没想到是个可爱的小丫头!”
青儿立刻给她翻了个白眼:“主人!你养了我那么多年,居然不晓得我是公是母?!”
烟儿耸了耸肩膀:“这又什么好稀奇的,娘亲原本还一直以为我是母的呢!”
嘤鸣:“额……”——的确是,她知道看到烟儿化形,下面长了小鸭子,才知道他是男孩子!!
青儿突然惊愕万分,她指着烟儿道:“你你你你——你叫主人娘亲?!!”——惊愕之下,说话都结巴了。
嘤鸣笑眯眯弯下腰,“小青儿,你以后也可以叫我娘亲!”
青儿顿时笑逐颜开,扑在她怀里蹭了两下,甜丝丝唤道:“娘亲!!”
嘤鸣揉着她脑袋道,“不过在现代社会,应该叫妈妈了。”——在古代待久了,她自己都不太适应这样的称呼了呢。
“对了,婧欢呢?”嘤鸣忙脱了花盆底鞋,在玄关穿上亚麻拖鞋,四下瞅着。
这时候,二楼的阳台那边发出清脆的声音:“青青,是不是保姆买菜回来了?”
听到这个声音,嘤鸣脚下不由自主地飞奔了过去。
阳台,其实是个五十平米露台,别墅买来的时候,这里还是空荡荡的,可现在这里已经是一片花海,风信子、洋桔梗、满天星、美女樱、波斯菊、矢车菊……开得如火如荼。婧欢穿着件石榴红色的小旗袍,手拿着洒水壶,正在浇水呢!
“婧欢……”嘤鸣实在有太久没见到这孩子了,一想到自己把她独独撩在现代世界整整四十多天,心里就忍不住愧疚。于是,一把将婧欢拥入怀中,紧紧抱着,再也不舍得松手。
“额娘!你回来啦!你这次走了好久呢!”婧欢笑嘻嘻在她怀里蹭着,于婧欢而言,四十多天虽然长久,但与嘤鸣的四十余年的思念相比,明显不可同日而语。
“额娘,花鸟街那边有好多好多我从前都没见过的花儿呢!开得可漂亮啦!”
是了,露台上的养的好像都是西方的花,婧欢从前是公主,自然没见过。
嘤鸣抚摸着婧欢粉嫩嘟嘟的小脸蛋,狠狠亲了两口。
可是,她还没好好跟闺女亲热一下,楼下便传来“嗷!!”的一声痛楚的叫声。
那是烟儿的叫声,“可恶的青扁毛!!你居然偷袭踩我脚!!!”
嘤鸣无语凝结,这俩怎么就是关不到一个笼子里呢??
带着婧欢下楼,便看到,烟儿和青儿的交战已经有了结果——结果自然没有什么悬念。青儿个子小,法力又不如烟儿,自然只有落败的份儿。
她惨兮兮地被高大的烟儿压在了地上,两只小手儿被烟儿一把攥住,按过头顶,烟儿用自己的腿压住青儿不断扑棱的小腿儿。
烟儿嘿嘿笑着:“就你这小不点,还想跟我斗?!”然后,他仰头哈哈大笑三声。
这场面——
额——
烟儿压着青儿。
青儿泫然欲泣,活像是个被调、戏的小姑娘……
婧欢嘴巴已经成了“o”形,目瞪口呆,回过神来,她立刻便要冲上去救青儿,却被嘤鸣一把拉住了,“他们没化形之前,就经常打架,不足为奇!”
“没化形之前?”婧欢有点懵,这个高高大大的俊男到底是谁呀?!
嘤鸣便道:“他是火团!现在叫烟儿!”
“哇!”婧欢瞪大了眼睛,“火团也化形了?居然这么大??”
嘤鸣摸了摸鼻子:“说来话有点长……嗯,烟儿,你先放开青儿吧。”——这么压着青儿,会让人误会你有恋童癖的……
烟儿瞅了一眼青儿:“青扁毛,现在知道小爷的厉害了吧?以后老实点!”说着,他一甩袖子,这才从青儿身上爬起来,快步跑到嘤鸣跟前。
青儿泪眼汪汪,嘴巴瘪得厉害,眼睛里也满是怨念。
嘤鸣无奈地摇了摇头:“你以后别欺负青儿了,她才刚刚结金丹呢。”——你特么都元婴期了,欺负她,你好意思吗?
烟儿道:“谁叫他踩我脚?!”说着,他撤掉自己右脚上的雪缎袜子,露出了发青发紫的大脚丫子……
额……踩得还真有够重的。
嘤鸣便对青儿道:“既然打不过他,你以后就不要招惹他!”——以前也是,明明法力不如烟儿,还是闲着没事儿就去撩拨,你这是找揍啊!
青儿委屈地抽噎了两声:“谁叫她骂我‘青扁毛’……”
烟儿怒目道:“你还骂我‘胖红毛’呢!”
青儿理直气壮地道:“你原形的确胖乎乎的嘛!”
烟儿气得跺脚:“你原形也的确是只扁毛!!”
一时间,又是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行了!!都给我消停点!!”嘤鸣掐腰怒吼,你俩八字不合怎么滴,一见面就脸红脖子粗的!!没一只是省油的灯!!
回到现代的日子,痛并快乐着。
每天都能看到“青扁毛”与“胖红毛”彼此对骂,骂着骂着就打上了——当然,回回都是青儿输,输了之后就泪眼汪汪跑来跟她告状……
你妹的,没完没了了!!
嘤鸣实在调和不了,只得尽量让青儿和烟儿分开,每天叫青儿跟着保姆小唐出去买菜,而烟儿也给他安排了任务,让她去叫婧欢数学。
婧欢的国语成绩蛮不错的,可数学就……
烟儿虽然也不擅长数理化,但教导个小学生还是不难的。
哦不,世界改变了,现在小学不叫小学,叫学堂。
准确点说,学堂是小学和中学的综合,十二年义务教育,都是在学堂度过,从一年级到十二年级,毕业后,就可以考学院了。就跟高考似的,不过大学不叫大学,叫学院或学宫,不过绝大多数的人,都是无缘学宫的。
如建立之初一般,学宫是一等一的贵族学院,皇族子弟可以不经考核直接入读,甚至前头十二年的义务教育也在学宫完成,完成之后继续读四年。
普通人也可以考学宫,不过那难度不亚于考取世界顶级学府。除非你是天生灵根者,否则非得是学霸中学霸才能考入学宫。
“额娘,自从你走了。我一觉睡醒,突然小学就不叫小学,改叫学堂了。还有国语,明明之前是叫语文的……好奇怪,干嘛要该呢?”婧欢嘀咕着。
因为她带去清朝那些东西,直接导致改变了历史,现代也在一夜时间轨道发生了变化吗?
不过婧欢来现代时间短,也就只发现了这一点点不同而已。
“这样不是很好么?”嘤鸣穿着上回买的米白色蕾丝连衣裙,笑眯眯递给她一盘大红枣。
国语课,那是从小学就要开始学毛笔字,甚至每月的月考都要考这个,而婧欢的书法成绩回回都是第一。这点,婧欢早就忍不住跟她炫耀了。
可数学成绩就……实在惨不忍睹啊!
嘤鸣看着那张一片红叉叉的考卷,都忍不住想把婧欢脑袋砸开,看里头到底有多少浆糊!!小学数学又不难,而且在两百年的时候,婧欢就学过阿拉伯数字了,她的数学怎么会这么差劲?居然考个位数!!
婧欢咬着铅笔道:“额娘,这里真的好难,先生在上面讲课,我听着,简直就是天书!”
“那是你笨!”嘤鸣气呼呼道,“等等?先生??不是叫改叫老师吗?”
婧欢歪着脑袋道:“刚上学的时候,的确叫老师的,可那天睡醒后,所有人都管老师叫先生了……”
好吧……婧欢发现的变化,也就仅仅只在学校上了。
“对了,不是让你改口叫妈妈么?万一叫别人听见可怎么是好?”嘤鸣无奈地道。
婧欢嘟了嘟小嘴儿:“学堂里的满族同学,都是这么叫的呀!我为什么要改口?!”
嘤鸣抚了抚额头,改变的东西,还真不少啊……
婧欢瞅了瞅嘤鸣的胸部:“额娘,才四十多天没见,你的胸变大了好多……”
嘤鸣额头上滑下三条黑线,因为回去之后,她又生了三个儿子一个闺女啊!!
不过——也不晓得懿欢现在怎么样了,婧欢也快放暑假了,等放假了,就待她一块去帝都,找找懿欢。
千里之外的帝都京郊,一处山顶庄园中,古色古香。
身穿孔雀蓝色旗袍的女官纪秋手里拿着一份资料挑开帘子,走到书房中,她将资料恭恭敬敬搁在复古的紫檀桌案上,欠身低头道:“大长公主殿下,这是您要的资料。沈周《寒山积雪图》的原主和她女儿的所有资料,全都在这上头了。”
同一时刻,在xx医院的特级病房中,一个身穿藏青色民国款式长袍的助理走到病床前,将一份差不多的资料呈递了上去:“贝子爷,这是您要的资料。住在杭州,名叫‘婧欢’的,只有这么一个‘兰婧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