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面一度陷入静止。
唐初雪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不好说话,单郁则是猛地抬头先条件反射飞快看了眼温亦弦,又看了一眼始作俑者言衿,紧接着,重新又低下头去,嘴唇抿得紧紧的,本就瘦削的一张小脸,下颌角绷直得利落分明。
还是温亦弦先开了口,“什么追,我那是接人。”
没有矢口否认小未婚妻这个词。
唐初雪闻言不着痕迹地瞥了眼那位垂着脑袋的小家伙。
她自然是不信言衿的鬼话的,多半是跟温亦弦的玩笑话。不过,温亦弦待那小姑娘似乎是有些不同,她们跟温亦弦关系这么近都不知道温亦弦身边哪里多出来一个小跟班的。
“哦,接人,那人都接回来了......”言衿漫不经心地继续玩着手里唐初雪的那缕发尾,像是打算编出朵花来,耐心得出奇,“什么时候办酒可得喊上我们啊。”
“差不多得了啊。”温亦弦无奈,化身闪亮的电灯泡挤去了言衿跟唐初雪那处长沙发,把单人沙发的单郁侧挡在了身后,“我妹妹脸皮薄,你少打趣人。”
她把自己跟单郁的身世关系囫囵说了个大概,中间模糊省去了单郁比较令人可怜的个人身世。
算是解释清楚了她们目前的姐妹关系。
言衿被挡住了视线,观察不到小姑娘的反应大感无趣,并且非常嫌弃这个非要跟她和她女朋友挤一块儿的家伙,“温大天后,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
她一手比划在鼻子上,另一手模仿着什么东西,晃晃荡荡,满眼的揶揄。
“......”
温亦弦不说话,依旧坐的四平八稳,不挪窝。
她虽然人气和名气如日中天,圈内人都认可她,早已把她归为天后等级,可毕竟重新出道不久,要真正称后,到底还缺个正式的金曲奖。
而言衿这没谱儿的家伙,说她天后,显然是在阴阳怪气。
小木头人看看她们,大概以为她猜不出来,悄悄在底下扯了下温亦弦的衣角,贡献主意,“象。”
“你听听!人小姑娘都认得!”言衿翻了个白眼,赶人的意思很明确,“我拜托你,给我们恩爱小情侣一点儿单独的相处空间好吧。”
“......”
温亦弦先是回头安抚性地看了单郁一眼,继而对着言衿也不说话,一副笑靥如花的模样。
直笑得言衿内心敲起小鼓来。
半晌,她在言衿目光灼灼的眼神之下,起身绕过言衿,牵起了唐初雪,“小雪,走了,我们两个人去秘密基地。”
特地加强了“两个人”和“秘密基地”的重音。
以行动来展示“说我不识相,那我得给你表演一个真正不识相。”
临走,还示威地回头看了言衿一眼,收获到言衿怒火中烧却无能为力的眼神一枚,相当满意。
所谓“秘密基地”,是一个专属于温亦弦和唐初雪的练歌房。
里边儿一堆乐器,还有各种仪器连着电脑。
两个人在那比划着什么,时不时哼几句,探讨得很认真。
言衿带着单郁在玻璃外面看了一会儿,站得腿酸,她看自家女朋友自然怎么都看不够,不过,言衿发现,身边的小木头人竟然和她一般,盯着温亦弦盯得目不转睛。
有意思。
这是个什么理?
横竖闲着无事,言衿以“姐姐带你喝会儿茶”的理由又把单郁领回了温亦弦的休息室。
两人闲话家常了一番,大抵都是言衿在说话,到了单郁,就是言衿问一句,单郁便答一句,中途言衿还招呼了舒舒给单郁弄点小蛋糕小饼干之类的点心来。
言衿这人熟悉点的都知道,只要她想,很容易就能让一个陌生人对她心悦诚服,相识恨晚。
聊得差不多,言衿随口问着单郁今后的打算,“暑假过后,你开学还是住温家吗?”
单郁不假思索,“我不念书了,我要工作赚钱。”
跟绝大多数听到这种话一定会惊诧不已的大人不同,言衿没有半点儿意外似的,很平静地“哦”了声。
“那你打算去哪工作呢?”
小姑娘的眉头皱了起来,似乎纠结,似乎不甘,最后又归于不知为何的妥协,她垂头盯着小圆桌底下的一根桌子腿,鞋尖轻轻抵靠在纯白的漆面上,“温姐姐让我做她助理。”
呵。
言衿面上还是知心姐姐的庄重模样,心底里却是轻笑了一声儿。
小朋友理想还是很丰满的。
奈何胳膊没拧过大腿,风筝线的一头还是紧紧拽在温亦弦那小丫头片子手里。
温亦弦和唐初雪年龄相仿,而言衿要长她们几岁,遂在言衿眼里,虽然以朋友相处,但私心还是将温亦弦当作半个妹妹小辈的。
小木头人低头咬着点心,时不时喝一口牛奶,还是之前温亦弦给倒的那杯。
虽然看着还是一副生人勿进的自闭模样,但不得不说,也还算是乖巧。
“哦,温亦弦的助理啊。”言衿也捏了一块儿曲奇,本着姐姐帮衬两个小妹妹加快感情升温的心情,突然玩心大起,“那你知道助理都是做什么工作的吗?”
单郁吃东西的动作一顿,抬头,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大大的无措,还掺着担心和焦虑,她摇头,“不知道。”
言衿对着她莞尔一笑,然后打了个电话。
两分钟后,温亦弦最得力的两位助理,舒舒和小霖一块儿出现在了休息室。
言衿跟单郁相对而坐在一个小圆桌,就这么侧着身子漫不经心地问着两位助理,“你们给温亦弦做助理,日常工作都是什么啊?”
舒舒:“各方各面吧,温总生活上的工作上的,事情很多,都需要人打理。”
言衿垂着眼皮,煞有介事地凝神点头,“哦,接触的人广吗?”
两位助理对视一眼,对这位言总小孩子过家家似的行为摸不着头脑。
不过言衿常年如此,因为温亦弦的关系她们也跟言衿熟了见怪不怪。
舒舒笑着回应,“言总玩笑了,以我们弦音和温总目前的状态,一天我们得接待多少人,过滤多少事呢,当然,跟言总的景沉是没法比的,但是也是不少了。”
言衿“沉思”着,与单郁交换了个眼色,眼看着小姑娘的眼神越来越虚,她又继续问,“你们是温亦弦手底下最出色的两个人,我记得她助理还有好几个,这工作对于人的业务素质要求高吗?”
“什么最出色的,言总又抬举我了,我普通的很,只是跟温总的时间长。”舒舒笑笑,只当陪着言衿无聊解闷,“不过小霖可是温氏公司那边调来的,原来也是温氏几个部门的负责人,确实能力很强。”
“至于其他的几个助理姐妹,都是通过弦音扩展一步步慢慢招收进来的。”
言衿边听边点头,又瞧了一眼没怎么说话的小霖,“嗯,所以其他的助理是后来招募的啊。”
小霖跟舒舒那温温柔柔的性子不一样,是个做事利落,为人也厉害的性子,“温总看重能力,但是弦音的招募条件,学历跟经验是隐形的门槛,弦音虽然自立门户,可没点拿得出手的,谁敢往温家的公司里凑。”
言辞间,作为弦音的一员对那种骄傲,藏不住。
舒舒跟小霖每作答一句,单郁的脸色就难看几分。
眼下,本就苍白的脸色已经惨白得如同刚刷完白漆的新墙。
言衿把手里曲奇最后的一小块儿吃完,擦擦手,招呼舒舒跟小霖出去了。
空气凝滞着,言衿慢条斯理地起身,翻翻找找,给小朋友留足了对于刚刚那些信息的思考消化以及发酵的时间,等回来时,手里拎着温亦弦之前的那盒牛奶,替单郁续了杯。
“单郁小朋友,看来想要做温亦弦的助理,啧啧。”言衿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回到了刚刚她领着单郁回休息室时的轻松模样,莞尔一笑,“道阻且长啊。”
明明是一摸一样的笑容,之前给人的感觉是如沐春风,此刻看起来那明媚的笑颜背后,却叫人神经发紧。
单郁一直都是很安静的,连同呼吸,小姑娘身子单薄,连同呼吸声都轻飘飘的。
此时,盯着言衿,面无表情的小脸上,眼神清澈倔强,黑白分明如小鹿的眼睛里,是还没学会隐藏情绪的警惕。
对着言衿这只老狐狸,小姑娘终于不再如之前怯弱里带着对姐姐朋友的讨好,只剩谨慎跟审查,不加掩饰。
言衿跟她对望片刻,眼底的笑意愈发深了。
如果不是怕小木头人彻底炸毛成为一只应激反应的小猫然后到时候温亦弦回来肯定会弄死她,她简直想放声哈哈大笑。
真是个心思干净的小朋友。
独自乐了得有两分钟,言衿才勉强收住了点笑意,她坐在桌前,微微弓了点身子,冲着单郁招招手,示意她也将脑袋凑过来点,“小单郁别担心,不就是做个助理吗?她们那是太笨了,我教你一条捷径啊,保准你一条道通关走到底。”
闻言单郁看着她的眼神更加戒备了,可不知是这方法太诱惑人还是孩子年纪小到底实诚,纠结了不到一秒,孩子还是一点点把头凑了过去。
两个人跟地下党秘密接头似的。
“你跟她们那些人不一样,你们有婚约的啊,温亦弦不是你未婚妻吗?”言衿还拿手侧着挡住唇,偷偷摸摸跟单郁讲悄悄话,“职场上的秘诀,跟老总搞好关系就万事大吉。”
她出了个能气死温亦弦的馊主意。
“只要你把温亦弦给拿下,她人都是你的了,那公司不也就是你的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