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以冬问:“你说他这是真聪明呢?还是傻啊?”
“小聪明罢了。”江昭阳分析道, “他都已经看到陈部的警衔和编号了, 竟然没认出他的身份来, 还幻想着洪川收他贿赂的官员能来救他,简直可笑!”
此时, 屋内的陈权又开始了和李思刚新一轮的交锋。
“李思刚,我这里还有一本。”陈权从桌子上拿起最后一本送来的资料,在手里颠了两下, 说:“这也是你最后的一次机会, 这里面……是你雇凶杀人的证据。”
听到“雇凶杀人”这四个字,李思刚突然忍不住从嘴里发出一声“哎哟”。
“领导,您刚才说……雇凶杀人,是啥意思?”
“你别给我装傻!”陈权皱了皱眉, “我提醒你一下,小兴安岭……护林员……狙击枪,别跟我说你什么都不知道!”
“领导, 这事我知道!不过,我是真冤枉啊!”
“你少在这跟我扯皮!我不想听你说那些有的没的,我就想知道——他叫什么?现在住哪?跟你是什么关系?”
“领导,我现在要是都说了, 算不算戴罪立功?”李思刚操着哭腔问。
“只要你老实交代,交代的情况对我们有帮助就算。”
李思刚低头思量了思量, 很快开口坦白道:
“他是我表弟, 叫郭德全, 在部队呆过几年, 各种枪都玩的不错,主要负责帮我在东北的林子里找那些猿人的野生种……”
“重点讲讲你们是怎么发现巨猿的器官能用在人身上的?”
“大概是在十五六年前,有一天我突然接到了他一个电话。他那时候刚从部队退役,在东北瞎混,没事喜欢进山偷猎。他那天打电话时很兴奋,说前两天在山里打猎的时候偶然抓到了一只野猴子。野猴子个不高,大概有一米六,但是力气很大,他知道我当时在医院上班,问我认不认识收野猴子的人,我知道他是想靠着那只野猴子赚点钱。
我不知道他说的野猴子长什么样,就让他先拍张照片给我。等到照片发过来,我一看,吓了一跳,那哪是什么野猴子,明明就是黑猩猩。我同时又觉得很奇怪,黑猩猩明明是非洲的种,怎么会突然跑到东北去。
后来想了想,推测可能是哪家动物园的黑猩猩自己偷跑了出来,但又一想,不对呀!动物园的黑猩猩偷跑出去虽然发生过,但哪能那么巧——那只黑猩猩自己偷跑了出来,溜进了山里,然后正好被他抓住了?
但我也不敢随便声张,就上网先查了查黑猩猩资料,跟那照片对比了一下,有八成像,但细微的地方又很不一样。比如,他抓的那只野猴子毛色比黑猩猩更浅,但在长度上,又比黑猩猩的毛发更长。
当时我就断定这事不简单,所以马上请假去了一趟东北。别管它是真从动物园跑出来的黑猩猩,还是什么其他猩猩,反正这玩意肯定能赚钱,我当时就是这么想的。
后来的事情再讲起来就有点复杂了,我见了那猩猩之后,给它做了一系列化验。当时我那表弟还嫌我乱花钱,他懂个屁!他压根就不知道什么叫科学。”
看着李思刚有些忿忿的表情,陈权忽然有些想笑,觉得听这么一个人在这里大讲科学,真是讽刺。
“我想听的可不是你的发家史!”陈权忍不住提醒道。
“哦。你说的那事我也是头两个周才知道的。有一天,他突然打电话给我,说原来从一个护林工手里买过一个野生猿人,现在有人在查这事,那个人慌了,他就直接把人给做了。”
“这么说,枪杀护林员的事你从头到尾都没参与过?”
“是啊,我真没参与。”
“他现在住哪?”
“应该还是住在林子边上那一栋木头别墅里。”
“给我具体地址!”
·
等李思刚竹筒倒豆子,全部交代完了,陈权和沈建国一起去门口抽了支烟。
“建国,这次行动,你任抓捕小组的组长,和甘队一起行动吧。不光要抓郭德全,那些帮他在林子里搜捕猿人的护林员也要抓。按照李思刚刚才的说法,帮助他们抓到过野外猿人的护林员就不下五个。郭德全不仅是这群人的首领,而且很可能还对他们进行过培训,包括怎么分辨猿人的毛发和粪便,怎么观察猿人行动的痕迹,怎么设置陷阱。”
沈建国听完皱了皱眉,随后小声问道:
“陈部,那东北那边……”
陈权略一沉吟,“不能通知他们!而且,这次的行动人员你一定要亲自挑选,尽量用北京的刑警。出发前,手机、证件,全部都要收上来!如果在行动过程中遇到阻碍,直接向我报告。”
听完这一系列的指示,沈建国的眉毛不禁扭到了一起,“您是担心那边有黑警?”
陈权歪头看了他一眼,“这次的事件看似单纯,其实牵扯面极广。李思刚在洪川非法养殖,非法经营多年,洪川市政府到底是毫不知情,还是故意包庇,我们目前还不清楚。”
停了停,又说:
“我们现在不过是顺着他们的账务,先找到了几个政府的小角色,但他们都有可能是烟雾弹。你再往更深处想过没有?因为他一个李思刚,整个洪川市政府都有可能出现塌方式腐败。既然洪川是这样,你觉得他那个叫郭德全的表弟在东北认识几个警察,是什么难事吗?”
“我明白了。”沈建国一脸受教的表情。
“另外,刚才徐秘书接到国际刑警组织的电话,根据他们的调查,他们的武器很可能是从美国一个黑帮组织那里直接购买的,同时,他们也倒卖器官给那个黑帮组织,这里面还牵扯到国际犯罪。目前,我们正与国际刑警组织密切合作,在全球范围内打击黑帮和毒品犯罪,这次的事件,很可能成为未来一系列国际扫黑行动的序章!”
李思刚出口器官的事情,沈建国通过保险柜里出现的外币也大体能猜到,他没想到的是部里这次会把棋下得这么大。
在明白了领导的用意之后,为了安全起见,他忍不住又问:“那洪川市医院那边……”
“放心。医院那边肯定是塌方式腐败,我已经安排了一个小组在暗中调查,他们一个都别想跑。”
一系列的行动安排完毕,陈权不禁揉了揉眉心,他感觉岁数一上来,精力确实是大不如以前了。
这时,徐秘书正好也把所有的供词整档完毕,从审讯室走了出来,拉开了隔壁观察室的铁门。
陈权顺便往里探了探头,在看到江昭阳后,他马上走进来,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语调关切地问:
“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
江昭阳朝他笑了笑,“没事,还能撑住。”
陈权不禁又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同时竖了下大拇指:
“你小子真是块硬骨头!如果不是你们蔺局人如其名,我还真考虑把你拉到公安部来。”
“您可得了吧!”江昭阳丝毫不给陈权面子,“谁不知道跟着您是一路跨刀山,越火海,弄得好还能住个高干病房,弄不好就进了八宝山了。您还是放过我,让我跟着老蔺多活两年吧。”
陈权哈哈一笑,“别说得那么难听,好像入了我们公安部就跟进了鬼门关一样。”
江昭阳没接他的话茬,掏出烟,点着抽·了一口,之后问:
“对了,陈部,这边的事情算是暂时告一段落了,那边的专案小组怎么样了?查出什么线索来了吗?”
陈权一脸遗憾地摇了摇头,“本来我还想着,也许李思刚的那个表弟郭德全就是杀害武队长的幕后凶手。可是经过技术部门对郭德全的手机定位后发现,他最近一直在东北活动,压根就没到过湖北。”
“如果他那个表弟跟他无仇无怨,就不会是操纵洪川一系列案件的幕后真凶。”
“你是说……躲在幕后的那个人,跟李思刚有仇?”
“我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大。”江昭阳的双眼陡然变得如火炬般明亮,“你想啊!如果不是有人故意穿针引线,这群巨猿是怎么知道自己有同胞被囚于地下的?还有,佛手坪惨案发生后,它们选择的那条近乎完美的撤退路线,如果不是有人提前给它们布局规划,单靠它们……人生地不熟的,能自己钻研出来?”
陈权没吭声,点了一支软中华,夹在指间抽了一半,才颔首道:
“说的有道理。不过昭阳,你觉得它们掐在这个节点上从东北迁过来,有没有可能也是人为的?”
江昭阳低头想了想,“我觉得应该不是。它们这时从东北过来,应该是在各种因素作用之下的必然结果。第一,现在小兴安岭正是寒冬腊月,它们躲在林子里根本吃不饱,向温暖的南方迁徙,是一种动物为了活下去的本能;第二,巨猿首领知道自己上年纪了,估计也知道自己活不太长了,作为一个族群中的最智慧者,一来,它想带领族群脱离苦寒之地,二来,是我的个人猜测——它跟我们人类一样,上了年纪之后,难免会思念自己的孩子。”
停了一下,他又说:
“还有第三,近些年我们人类在东北的活动范围日益扩大,相应的,它们的领地范围就越来越小,这无疑进一步限制了它们的种群数量。我觉得正是这些条件加在一起,促成了它们的这次南迁。”
听完江昭阳的分析,陈权把烟蒂掐灭在了烟灰缸里,“你说的我完全同意!我个人也倾向于它们的南迁是偶然的,但是它们犯下佛手坪血案,袭击养猪场跟我们谈条件,则必然是被人利用的。就算它们能像我们一样进行抽象思考,也不可能一下知道那么多我们都不知道的情报。”
说完,陈权又点了一支软中华,抽了一口之后,怂恿道:
“昭阳,现在找出藏在它们背后的幕后真凶成了整个案子的关键,你也别藏着掖着了,有什么想法,直接说出来吧!”
江昭阳低头沉思了片刻,之后回答道:
“我觉得需要再调整一下调查方向,以李思刚的社会关系网为切入点,利用洪川系列案的犯罪心理画像进行交叉对比,在李思刚的社会关系网中寻找特征最相似的嫌疑人。”
听完江昭阳的建议,陈权马上扭头看向了徐秘书,“小徐,这次你们俩又想到一块去了。”
“那您觉得这个方法可行吗?”徐秘书笑着反问道。
“虽然有风险,但目前来看,这是最省时省力的办法,我觉得可以试一下。”
随后又说:
“行,就这么定了!你去办吧!”
·
翌日,中午。
颜以冬正陪江昭阳在医院换药,江昭阳突然接到了一个电话。
她偷偷看了一眼手机屏,上面显示电话是徐秘书打来的。
江昭阳几乎全程面无表情地接完了电话,她马上问:“怎么了?”
“没什么。”江昭阳自己拽下了一块沾满血污的纱布,说:“东北那边,把人抓·住了。”
“这么顺利!不过我看你好像不太高兴啊?”
江昭阳看了一眼全神贯注的医生,没有吭声。
直到纱布全部换完,医生从屋里走了出去,他才出声问道:
“洪川这边还是没有动静?”
颜以冬无奈地摇了摇头。
江昭阳颔首沉思了一下:“我们是不是哪里弄错了?”
“什么弄错了?”颜以冬不禁有点懵。
“我是想说……我们是不是在什么地方被误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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