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权忽然瞬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只好先轻轻地应了一声, 只不过声音里,充满着一股深深的失落。
甘勇锋继续汇报道:
“另外, 李思刚没死,被我的人从火里救了出来, 他的脸上有一处穿透的刀伤, 还有一定比例的烧伤, 命暂时是丢不了, 不过那脸……以后恐怕是没法见人了。”
陈权从嘴里发出一声冷哼,语气间更是充满了不屑,“他个狗·日的要脸有什么用?没了不是更好!”
这话把甘勇锋说得一愣,印象中他还没见陈权发过这么大的火。
停了停, 陈权又说:
“你把他马上给我带到洪川市局,我稍后要亲自审讯。”
“是。”甘勇锋回答得干净利落。
·
挂断电话, 陈权站在原地略一沉吟,随后转过身,朝江昭阳一笑,道:
“昭阳,小冬,这案子你们俩出力最大, 我想你们俩也参与到审讯中去。”
“这样不好吧……”颜以冬犹豫了一下。
没想到江昭阳用舌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用一种斩钉截铁的语气回答道:
“陈部, 参与就不必了, 我们旁听一下就好了。”
陈权的眉头轻轻一皱, 没想到他会拒绝,不过随后展颜一笑,道:
“也好,随你。”
·
下午五点,颜以冬陪江昭阳先去洪川市人民医院做了一次全面检查。
医生说虽然头部皮肤有一定程度的挫伤,但还没到脑震荡的程度,不需要住院,在家静养,按时换药就行了。
不过刚出了医院的大门,颜以冬就发现医生的后半句话说了也是白说。
因为江昭阳出门就上了洪川市局的车,然后指挥司机马上往市局方向开。
等他和颜以冬走到洪川市公安局第一审讯室的监控室时,审讯才刚刚开始。
这次审讯一共有三个人参加,单单从人员配备上来看,就让监控室里警衔高低不等的所有警察出了一身汗。
主审是公安部副部·长陈权,徐秘书坐在他的一侧,十指翻飞,正用笔记本电脑做着审讯记录,陈权身体的另外一侧还坐着一位鬓角发白,满脸皱纹的黑脸汉子。
这人江昭阳见过,甚至还在指挥车里跟他起过冲突,他就是洪川市新任刑警支队支队长沈建国。
江昭阳也是精通审讯的老手,他一看沈建国的体态和表情,就知道这人不简单,肯定是长期奋斗在一线的老刑警。
因为尽管人的表情可以狐假虎威,装模作样,但是那种沉静自如,又暗含威压的气势,不真在鬼门关上走几遭,不长期跟穷凶极恶的罪犯斗智斗勇,单靠装是装不出来的。
“李思刚,谈谈你的养猪场吧。”沈建国靠在椅背上,语气冷淡,表情同样冷淡地说。
“领导,我的猪场一直都是手续齐全,合法经营,为咱们洪川老百姓能吃上放心肉,我每天都是兢兢业业,任劳任怨,政府还给我颁过不少奖……”李思刚一边小声呻·吟着,一边缓缓抬起他那被白纱裹得密不透风的头,小声解释道。
“兢兢业业?任劳任怨?嗯,你是人糙话不糙啊!”
“领导,不敢当!不敢当!我也就是实话实说。”
“放屁!”沈建国用巴掌把桌子拍得震天响,吓得李思刚裹着纱布的头猛地一哆嗦。
“我想跟你聊的是猪的事吗,你在这跟我装傻呢?”
“哦。”李思刚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那您是想跟我聊一聊我那点特种养殖的小爱好?”
“特种养殖?”沈建国说着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刚想发作,却又忍不住笑了出来,是被他气笑的。
“行,你说它是特种养殖就特种养殖吧。那我问你,你的地下车间有合法手续吗?你在地下搞特种养殖,去相关部门□□了吗?给政府报备了吗?”
“这……”李思刚不禁有些傻眼。
“知道自己养的是什么吗?”
“知道。”
“是什么?”
“不就是几头猩猩吗?”李思刚眨了眨眼,“就我这点小爱好,就不用麻烦政府知道了吧。”
“呵,小爱好……”沈建国撇了撇嘴,随后“啪”地一声把一张照片狠狠地摔在了他的面前。
那是一张保险柜的照片,里面整齐码放着一沓沓纸币。
“就你这点小爱好,动不动就能给你挣两千万现金?”
又说:
“而且我们的人到现在都还没清点完,最新传来的消息说里面还有不少美元,英镑。看来如果不是这群巨猿突然把你控制起来,你是一听见风吹草动就准备马上卷铺盖走人了是吧?”
又说:
“想去哪啊,地点选好了没?新西兰,斯威士兰,还是格林纳达?”
沈建国一环扣一环的追问产生了效果,李思刚的头越来越低,心理防线似乎濒临崩溃。
“要认罪了……”颜以冬喃喃道。
“没那么快。”江昭阳眼也没睁地说。
果不其然,李思刚低着头想了一会之后,忽然耸肩笑了两声,笑声尖利又冷漠:
“领导,你要这么说可就冤枉我了!你知道中国每年器官移植的缺口有多大吗?”
等了半晌,审讯室里没人回答他。他也懒得再等下去,自问自答道:
“你们不知道也没关系,反正这种事……也没几个人关心。”
说罢,李思刚又一脸得意地继续解释道:
“数据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们,是30万!每年至少有30万人躺在病床·上等待着合适的供体!那你们知道中国每年的器官捐献数是多少吗?”
等了等,还是没人回答他,他又自问自答道:
“你们不知道也没关系!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们,就去年一整年,只有5146例。”
说完,他见还是没人接他的话,不由有些生气,便提高音量继续说了起来:
“我每年能救多少人,你们知道吗?远的不说,就说现在在洪川医院病床·上躺着的那几百个人,他们等得来我的供体就能活,等不来,他们就得死。现在你们把我抓了,就相当于间接把他们害了。你们说我犯法,我犯什么法了,我救人难道还犯法了不成?要搁在古代,你们都得叫我一声菩萨!”
“呵……”沈建国不齿地一笑,“要照你这么说,我们是不是还得给你磕俩头,认你当个爸爸?”
“那倒不用。”李思刚挺直了腰,一扫刚才那股奴才相,整个人像是脱胎换骨了一样,“自从15年元旦,国家宣布停止使用死囚供体之后,那些躺在病床·上有钱有势的人为了活下去,你知道他们都做了什么吗?他们到处对偏远农村的儿童下手,直接把他们麻醉解剖后摘取身体的各种器官,最后像埋垃圾一样把他们埋到地里。再不然,就是从东南亚走私妇女儿童,在船上直接进行手术,摘了器官就把尸体丢进海里,你们真正应该抓的人是他们才对。”
“难道你就一点罪也没有?”
“你们要是想告我杀人,那你们得先证明它们是人。要不然,我就是杀了几头猪,你们有什么权利抓我?”
“杀了几头猪?李思刚,你他妈忽悠谁呢?”沈建国突然把夹烟的右手狠狠地指向他,咬牙切齿地喊道:“你家养的猪会为了不让人糟践自己的孩子直接把自己开膛破肚吗?那是猪能干出来的事吗?”
又说:
“李思刚,我可警告你。你最好给我老实点,你要是再这个态度,别说你不是菩萨,就算你真是菩萨,现在如来佛来了也救不了你。”
他的话音刚落,外面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进!”陈权说。
审讯室的门随后马上被推开了,一个中年刑警探身进来,朝陈权敬了个礼,随后大步上前,把一沓文件夹交到了他的手上。
陈权一直面无表情的脸上突然露出了一抹微笑,他朝那人摆了摆手,随后马上坐下,对眼前的资料仔细看了起来。
在看了几分钟之后,他突然头也没抬地问:
“李思刚,你确定没什么可说的了?”
李思刚转着眼睛看了看他,一笑,道:“领导,知道的我可什么都交代了。”
“你确定?”这一次陈权抬起头来,眼里似有两把锥子,直直地插向李思刚的眼珠子。
猛然被这么一个一直没说过话,但看起来派头十足的人追问,李思刚心里还真有点打鼓。
“那我再想想……”他嗫嚅着说。
“不用了!我们可没那么多时间等你。”陈权说完突然站了起来,单手撑着桌面,一本接一本地拿起刚被送来的文件夹,随后一次又一次狠狠地把它们摔在了李思刚面前。
他同时说道:
“这一本,是你非法养殖的罪证!”
“这一本,是你非法经营的罪证!”
“这一本,买卖器官罪!”
“走私军火罪!”
“骗取国家退税罪!”
“贿赂国家公职人员罪!”
“违章建筑罪!”
七本厚厚的文件夹,像是七个空地炸弹,被陈权一个接一个扔在李思刚脚下。
陈权摔下第一本的时候,他还没有任何反应,之后每摔一本,他的脸都会跟着抽·搐一下,等七本全部摔完,他早已面如死灰。
“李思刚,这就是你的七宗罪,还满意吗?”陈权皮笑肉不笑地问。
“你们……”他颤抖着煞白的嘴唇,眼神躲闪地喃喃道:“怎么会这么快?”
“是我们快吗?”陈权又笑了一下。
“你……什么意思?”李思刚被他这句没头没脑的话问得头皮发麻。
“你是觉得我们太快了,还是觉得他们太慢了?”
“我……我听不懂。”
“你听不懂吗?”陈权双手交叉,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你不用再装了,也不用再等了,你要等的人,他们都来不了了!”
这句话说完,李思刚不仅面如死灰,而且身体忽然打起了摆子,在审讯椅上哆嗦得简直快坐不住了。
沈建国这时又加了一句:
“这次为了救你,公安部不仅从北京调来了特种部队,使用了无人机,就连这次案件的行动指挥,都是由公安部副部·长亲自担任,你觉得你在洪川的那些保护伞还能保得了你吗?简直痴心妄想!”
这话说完,李思刚忽然明白过来眼前这人的身份,而这身份,就像雪崩前落下的最后一片雪花,瞬间压垮了他。他那双像狐狸一样狡猾的三角眼里突然布满了恐惧和绝望,甚至还能看到些许焦灼的泪光。
经过片刻的沉默之后,他忽然用双手死死地按住审讯椅的把手,同时竟然扯着嗓子哀嚎了起来:
“报告政府,我有罪!”
站在单向玻璃前的江昭阳这时忍不住冷冷一笑:
“好演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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