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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章结局
  遏必隆长吁一声, 点了点头, 不说话了。鳌拜连忙插嘴, 叽里哇啦地讲起他们家的事儿来。话说苏克萨哈一家倒台了之后,鳌拜的亲闺女桑华带着儿子干脆地改嫁了。嫁的还不是别人,正是容凰一母同胞的亲大哥法喀。原来法喀的原配死了, 正想娶个继室。桑华和他也算是青梅竹马,两人就瞅对眼了。
  清朝初期满洲女子改嫁并不少见,于是此事皆大欢喜。其实连容凰都不知道的是, 历史的轨迹已经改变了。如果不是因为她的到来让赫舍里家提前落魄了, 法喀的继室就会是赫舍里芳儿的妹妹。
  鳌拜的独子纳穆福惦记了容凰好些年,后来容凰人也走了, 纳穆福像模像样地偷偷给她守了一年孝, 后来实在耐不住了才答应鳌拜娶了佟家的姑娘。直到纳穆福娶了亲、儿子都有了, 鳌拜才悄悄告诉纳穆福容凰还活着的消息。
  鳌拜一回想起当时的情形还觉得好笑, 若是鳌拜不是纳穆福他老子, 看纳穆福那表情当时还真想揍鳌拜一顿。
  鳌拜的原配死得早,当年娶的妻妾又被当成人质杀了个精光, 后来他习惯一个人了,就没有常年养着女人在自己府中。遏必隆却是不同, 除了容凰的生母舒舒觉罗氏,他还有嫡妻巴雅拉氏和三个小妾。
  能和自己的父母团圆容凰自然是高兴,可是一想到嫡母自己在府中孤独终老又觉着她有些可怜。她把这事儿跟遏必隆提了,他却是不在意地挥了挥手道:“你的事情不是跟谁都能说的,你过去虽然也叫巴雅拉氏一声额娘,但你毕竟不是她亲生的。而且我离京前也问过她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回老家了,人家是怎么说的?她才不想跟着我跑出去受苦,她哪儿也不走,就在京城呆着享福。”
  容凰一想也是,巴雅拉氏也算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贵妇人了,儿子的官也越做越大,哪里舍得下那些荣华富贵?何况遏必隆不在府中,她就是钮祜禄府的主事,生活也自在些,不必受人束缚。而且遏必隆也不是这么一走就不回去了,逢年过节还是会回京去看看她的。
  没了什么后顾之忧,容凰一家人便开始收拾行装,准备南下。由于此时黄河以南还是有三藩的余孽未清,他们便暂时在苏州买了两座院子落脚。
  容若过去虽说是御前侍卫,但他在骨子里还是个文人,一到了江南只觉得如鱼得水,每天都如沐春风。容凰呢对那些风雅之事并不是很懂,但跟着容若的时间长了也学会了些吟诗作对。再加上她喜欢看书,夫妻二人也不觉得缺乏共同语言。
  来到江南后没过一个月,容凰就又有了身孕。或许是受计划生育影响太深,容凰坚决地表示这是她最后一次生孩子了。容若听了就苦笑:“那怎么能不让你再怀孕?”
  容凰眼波一转,轻笑道:“你别再进来呗。”
  容若一怔,白净的面容微微泛红:“那可不行。”
  容凰见了他这样子忍不住伸出手捏了捏他的脸颊,笑话道:“都是当阿玛的人了,怎么还是这样敏感?我可得把你藏好了,省得我这大着肚子呢,你就被别的女人拐跑了。”
  容若任由她的手在自己身上作怪,等她玩够了才轻轻揽过她道:“不会的,你打我都打不走。”
  “是啊,我也奇怪呢,你怎么跟块牛皮糖似的这么黏人。”容凰在他耳垂上轻轻一舔,低声道:“不过我喜欢。”
  容若身子一僵,哑声道:“孩子才两个月呢,你别……”
  “别什么?”容凰瞪了瞪眼睛:“你说我勾引你?”
  容若连忙否认道:“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容凰松了手,挑眉看他:“那你是什么意思?”
  “是我色胆包天,见色起意……”容若说完就忍不住笑了,露出一排干净整齐的牙齿,神情柔和得好像能溢出水来。
  其实事实正好与这话相反,容若并不是个重欲的人。除了刚成婚那几天,其他时候都是情到浓时、水到渠成了他才会要她,而不是像这个时代的其他男人那样有需要了就去“宠幸”女人。
  容凰记得容若以前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玩笑时也会问问他有没有生理需求。容若听了就害羞得别过头,后来耐不住容凰追问,他才吞吞吐吐地招了自己从前对容凰意/淫的行为。谁知她还是不肯放过他,非要问出他是用了左手还是右手,害得容若像个鸵鸟似的钻进了被子里。
  所谓“一张一弛,文武之道”,夫妻之间也是一样,必须性格互补才能过好日子。容凰和玄烨的性格都过于刚烈,甚至近乎偏执地坚守着自己的底线,所以他们两个如果一定要绑在一起的话,只会落得个两败俱伤的结果。而容若则截然不同,他性格随和,却不是盲从于容凰的想法,还有自己的主见。容凰也不是个不讲道理的人,只要容若说的在理她就会听,所以小两口一起过了这么多年几乎没有拌过嘴。
  若说他们意见产生分歧的时候也不是没有,比如在女儿如婉满四岁的时候,容凰就耐不住江南的阴冷,想要带着垂垂老矣的鳌拜和遏必隆回北方。这两个老的本来在康熙亲政后没多久就该没命了,现在虽然平白捡了十几年的性命,但身体一直不是很好。尤其是鳌拜,看样子已经没有多少时日了。
  说起这两个岳父和容若的关系,遏必隆算是半个文人,年轻的时候也是容若这般的翩翩公子,两人沟通起来倒也没有什么障碍。可是鳌拜就不同了,他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武夫,刚开始怎么看容若怎么不顺眼。后来这两人打了一天一夜都没分出胜负来,鳌拜才算是服了,知道这是容若有心让他,从此之后这才把他当成自个儿女婿。
  不过鳌拜虽然接受了容若,却无法习惯江南这一带的风气。虽说他后来老了,渐渐也不怎么出门了,但鳌拜心里头就是念着北方的家。容凰看不过去,便打算带着鳌拜回京。
  原本让鳌拜像往年那样年节回京看看也不是什么大事,可是这一年却不同,容凰是想在北方给鳌拜送终之后再回来了。容若担心她再在京城碰到皇帝,死活都不肯放任她北上。当然了,这两人吵架,结局几乎是没什么悬念,自然是容若妥协了。
  容若记得那晚的月色很美,他打算借着月光出来走走,就看见容凰一个人面无表情地站在院子里。他也不知道怎么了,心脏突然紧紧缩了一下,心疼得要命,双腿几乎是不受控制地走到了她的面前。容若想起了他们初见的那日,容凰也是那般站在朦胧的夜色之中,只不过那个时候她笑容婉约如水,不见一丝烦忧。
  容若便心软了。他叹了口气,拥住她说:“我陪你回去。”
  容凰的眼泪终于汹涌而出,浸湿了他雪白的衣襟。她搂上他的腰,埋在他怀中低低地道:“对不起。”
  容若摇了摇头,浅笑道:“原本我们一直住在一个地方也是不安全的,不如四处走走,也顺道看看这片大好河山。只不过要委屈你用妆容掩饰一下容貌了……”
  容凰忙道:“我怎么会委屈,我一点都不委屈。委屈的是你,平白无故地就要跟我一起过这种躲躲藏藏的日子。”
  他怔了一下,将她抱得更紧,最后只是说了一句:“傻瓜。”
  可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康熙二十三年九月,康熙帝启銮南巡。在他们北上路过山东的时候,正好遇见了皇帝的銮驾……
  要说这事狗血,狗都能吐血。
  当容凰夫妻二人听说康熙决定南巡的时候虽然吓了一跳,但并没有觉得慌张。因为一来皇帝走的是旱路,他们走的是水路,二来容凰和容若的金蝉脱壳之计这么多年来都没人怀疑过,三来容凰已经故意用低劣的化妆方式掩饰了自己的容貌,正常来说并不会出什么差错。可没想到皇帝这一回偏偏就是来视察河运的,他不仅亲自去看了看正在施工的河段,还带着李煦、曹寅等人微服私访,在周围一带乘船游玩。
  容凰他们还以为皇帝在行宫里呆得好好的,就按照原来的计划在新泰西周村暂时落了脚。
  未免节外生枝,容凰这一整天都没有出门。谁知她不去找麻烦,麻烦却找上门来。
  如今康熙跟前最得力的御前侍卫曹寅是江宁织造曹玺的儿子,他的生母是康熙的乳母,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可以说比一般的兄弟还要亲。可是就算是亲兄弟也要明算账,曹寅的老爹曹玺这两年身子越来越差了,曹寅惦记着他阿玛江宁织造的那个肥差,这几年可以说是变本加厉地在讨好皇帝。
  要说讨好皇帝,光溜须拍马那是绝对不够的,关键还得办实事,替皇帝排忧解难。曹寅就琢磨啊,皇帝现在最苦恼的事儿是什么呢?是河运?是蠢蠢欲动的蒙古人?还是俄国的那群红毛鬼子?
  曹寅正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他的姐夫李煦给他做了个榜样。
  康熙十六年孝昭皇后七年祭过后不久,皇帝再次积虑成疾,停朝竟然超过七日。李煦一见这势头不好,便赶忙将自己藏了好些日子的美人送到了乾清宫去。没过多久,皇帝的病便不治而愈,年仅二十四岁的李煦也被封为广东韶州知府。这位美人就是后来受封良贵人的卫氏。
  要说天下美人何其多,为何李煦这么一送就对了皇帝的胃口?答案只有一个,就是这卫氏长得与已故的孝昭皇后有三分相像。尤其是那一双眼睛,几乎是一模一样。
  别说是三分像了,哪怕是只有两分,也足够这个近乎病态的皇帝丧心病狂了。曹寅一看李煦这小子得了便宜,于是有样学样,开始替皇帝寻找起与孝昭皇后相似的美人。
  康熙二十年,他先是投靠了孝昭皇后的亲妹妹钮祜禄容欣,也就是当今的僖贵妃。康熙二十一年,他又在京城找到了一个与孝昭皇后极为相似的耿姓女子,但不知为何皇帝却没有纳她为妃。曹寅没有放弃,京城里找不到他就交待手下在全国各地寻找身家清白的貌美女子,甭管是眼睛鼻子还是嘴巴和孝昭皇后像,只要是从头到脚有那么一点点像的地方,曹寅就没有放过。
  说起来这事也奇怪,容凰出宫后十几年来相貌几乎没有发生过变化,她的模样似乎一直都定格在了康熙九年的那个冬天。曹寅从小和康熙一起长大,十七岁起担任御前侍卫,他自然是见过容凰本人的。而且这么多年来看了这么多与容凰相似的女子,孝昭皇后的面貌他早已熟记在心。所以当他路过容凰一家暂时落脚的院子时,曹寅只是那么随意一瞥,就立即打了个激灵,紧紧盯住了那个正在与一双儿女玩闹的女子。
  像!实在是……太像了!
  不远处的女子的肤色虽然不如孝昭皇后那般白皙,但她的五官和昔年的京城第一美人几乎没有差别。唯一可惜的就是这女人脸上长了几粒十分明显的痣,而且位置生得还不好,看起来不但不觉得妩媚,反而大大降低了美感。不过饶是如此,这女子也着实算是个美人了。
  曹寅正起了抢人的心思,谁知屋内的帘子忽然一动,从中走出一个身姿挺拔的男人来。曹寅一见这人的脸,立刻便呆住了,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聚集在胸口,一颗心跳得飞快,好像随时都能蹦出来似的。
  竟然是……是……是……“容若?”曹寅不确定地叫了一声。
  容若虽然已经改名换姓,但出于本能使然他还是回过头向声源处看了一眼。就这一眼,他便见到了站在门口呆若木鸡的曹寅。
  容凰没有武功,没有像容若那般察觉到了门口的声响。但她很快就发觉了容若神情的不对劲,于是她顺着他的目光向院门口望去,只见一个有几分眼熟的男人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表情十分复杂。
  容凰咬咬唇,没有出声。倒是小如婉扯着容若的衣摆认真地说:“阿玛,你快赶那人走,他色咪咪地盯了我额娘好一阵子呢!”
  大惊过后,容若逐渐冷静下来,俯身捏了捏如婉的小脸蛋,柔声道:“如婉听话,跟你哥哥回屋里去。”
  如婉似懂非懂地眨着大眼睛,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还是尧儿机灵,抱起妹妹二话不说地就往里屋走。容凰犹豫了一下也跟着站起了身,谁知她才刚刚走了两步,便听门口的曹寅叫了一声:“且慢!”
  容凰脚步一顿,但却并没有留下,仍是执意走了。她现在一句话都不能多说,多说则多错,还不如将事情交给容若来解决。
  曹寅见那女人走了正有些恼,却听容若走近笑道:“荔轩,这么多年不见了,为何甫一见面,你便这样盯着我的妻子不放呢?”
  曹寅吃惊道:“竟真的是你!容若,你不是已经……”
  相比于当年京城里的第一公子,如今的容若无论是从容貌上还是气度上来说都显得成熟稳重了许多。但光从外表上来看他的变化并不大,所以曾经与他共事好几年的曹寅认出他来也不奇怪。容若没办法隐藏这个事实,倒不如索性跟曹寅坦白,借着过去的交情暂时拖住曹寅。
  容若太了解容凰了,她虽不似康熙那般生性多疑,但她的疑心也很重,肯定不会轻易相信曹寅。现在她装作避嫌躲进屋子里去,必是收拾了行装准备带着两个孩子从后门跑路了。
  曹寅暂时没有轻举妄动,一来是因为他不确定刚才那女子的身份,二来他与容若久别重逢十分惊讶,三来他也是没想到那女子行动会这般迅速,所以曹寅暂时倒也没起了缠住那女子不放的心思,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容若身上。
  “荔轩,你也不是不清楚我的性子,相比于伴在君王侧,我更喜欢畅游天地间。”
  看着一派从容的容若,曹寅不知为何突然略觉惭愧。他为了升官发财保住家族的地位,不惜放下身段想尽办法地去讨好皇帝,甚至好几次都做出了强抢民女这种丑事。与视名利如粪土的容若相比,他实在是……太不堪了。
  曹寅心中一慌,说话的底气便不似刚才那么足了:“所以你就想出了这等金蝉脱壳的计策,偷偷地溜出了京城?”
  容若微微颔首,拍了拍曹寅的肩,盯着他的眼睛道:“好兄弟,此事除了你没有任何人知道,你可不要透露出去。”
  他的言下之意就是连纳兰明珠一家人都不知道此事,希望曹寅不要多嘴,省得节外生枝连累纳兰家的人。
  曹寅跟个人精似的,哪里听不懂容若的意思,连忙摆手道:“你放心,我能是那种出卖兄弟的人么?”
  其实曹寅也就是故意捡着好听的话说,想当年曹寅虽然是玄烨乳母的儿子,但他才情武功样样比不过容若,两人在皇帝面前也是容若更得宠信。所以说容若还活着的事情若是被康熙知道了,如果皇帝原谅了容若,那么他曹寅就又得屈居于容若之下。若是皇帝没有原谅容若,就算容若被皇帝一怒之下砍了脑袋,也只会让他不慕荣利的名声流传千古,对曹寅是一点好处都没有的。
  曹寅不会做这种赔本的买卖,而且他平白无故地拿捏着纳兰府的把柄在手里不是很好么?想到这里,曹寅又补充了一句:“你我相交多年,情谊深厚,自然不必担心我会将此事透露给皇上。”
  容若点点头,感谢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便听曹寅迫不及待地问道:“刚才那位可是嫂嫂?不知是哪家的闺秀?”
  听他提起容凰,容若警惕之心更重,微微颔首道:“没错,她是我在江南一带娶来的女子。不过她出身平凡,并非大富大贵之家。”
  曹寅微妙地笑了笑,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退后两步,抱拳道:“今日冒昧到访,也没给嫂嫂和侄儿带些见面礼,不敢唐突进室,这便先回去了。”
  容若一怔,似乎想要出言挽留,但最后还是点了头:“想来你是同皇上一起来的,莫要离开皇上身边太久,便先回去吧。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有缘再会。”
  曹寅点了点头,又与容若寒暄一番,终于调头离去了。容若见他走了,连忙跑回屋内四处寻找,果然在容凰的妆奁前找到了一张字条。字条上只写了两个简体字——码头。
  这些年来因为时时刻刻都要做好逃跑的准备,容凰一点点地将简体字教给了容若。容若一看,便飞也似的直奔码头。
  曹寅刚才只是随意转转,身边一个仆从也没带,所以容若身后并没有人跟着。他急急忙忙地赶到渡口,顺着容凰留下的暗号顺利地找到了他们的藏身之处。
  容若原本以为他们会改乘一艘清净点的客船,谁知与之相反,容凰却选了一艘有许多舱房的大船。容若找到容凰,见两个孩子安然无恙,刚想松一口气却猛然想起什么:“两位岳父大人呢?”
  容凰一边为他拍背顺气一边悄声道:“坐小船刚走,我们分开也方便些。阿玛有暗卫一路护送,不用太过担心。”
  容若这才吐出口气,放下心来。
  容若这边紧赶慢赶地逃出了那座小院,曹寅那边也没闲着。他一回到皇帝落脚的地方便带了人手要调头回去,打算逼着容若为了保命交出自家媳妇。谁知他还没出门就被皇帝堵了个正着。或许是因为头一回出了紫禁城往南边走这么多,康熙这几日的心情都不错,还有心思调侃曹寅:“朕不是放你一日出去逛逛么?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看你这架势,莫不是要去强抢良家妇女?”
  曹寅心急如焚,也顾不得那许多了:“皇、皇上,奴才刚刚看到了一个和孝昭皇后一模一样的女子!”
  康熙点点头:“哦,和孝昭皇后一模一……”他突然回过味来,大惊道:“你说什么?你,你,你再说一遍!”
  曹寅也担心事出变故,此时也顾不得康熙会不会再次重用容若了。反正如果康熙真的看中了容若的妻子,那么容若肯定也活不了多久。于是曹寅干脆地说:“没错,真的一模一样!皇上,奴才这就去带人追!”
  康熙忙道:“朕跟你一起去!”
  山东这地界曹寅也是头一回来,饶是刚才回来时特意记了路,他还是不小心走岔了两回道,直把皇帝气得恨不得一刀捅死他。可是眼下曹寅还有用处,康熙自然不会那般冲动。
  君臣二人饶了半天路,好不容易找到了容若他们刚刚落脚的院子,侍卫们砸了门进去,却发现这里早已人去楼空。玄烨愈发觉得此事蹊跷,想也不想地命令道:“传朕旨意,封锁城门!”
  曹寅补充道:“还有渡口,她也有可能坐船走!”
  玄烨想也不想便道:“走,咱们先去码头看看!”
  皇帝亲自去寻找一个女子,就连曹寅也觉得有几分不妥。可是康熙没给他说话的机会,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曹寅只好派人领路,君臣二人一路策马飞奔,闹得街区之内鸡飞狗跳,可眼下也已经想不得那么多了。康熙脑中就只有一个念头,不能错过,绝对不能再次错过他的凤凰。
  或许是关心则乱,又或许是在城区里以这样的速度策马实在太快,骑术一向高超的玄烨竟然一个不慎从马背上摔了下来。曹寅等人眼睁睁地看着皇帝被陷入狂躁中的马甩了出去,皆是大惊失色,赶忙冲了上去却还是晚了一步。玄烨重重摔倒在地,咬着牙挺了片刻,终于忍不住呕出一口血来。
  曹寅吓得魂飞魄散,赶紧吩咐来人将皇帝抬回行宫医治。谁知玄烨却一把推开了他,强忍着疼痛爬上了曹寅的马。
  曹寅知道事关重大,拼了命地拦着他:“主子万万不可啊!您快下来,让太医来给您瞧瞧吧!”
  玄烨哪里有功夫听他废话,一脚将曹寅踢开,逼着那当地的小兵领路。那小兵早已吓呆了,他无官无职,自然不敢违抗圣意,只得硬着头皮继续领路。
  许是容凰和玄烨的缘分还没有尽,她和容若所在的大船不知怎的出了点故障,要停靠些时候才能起航。他们两个倒还好,两个小的却是坐不住了。如婉吵着要去小解,容若一个大男人带她去不方便,容凰只好抱起了女儿。
  等如婉方便完了容凰抱她出来的时候,玄烨恰好赶到了码头。这时候渡口停泊着两艘大船和十三艘小船。曹寅他带的人手不足,又没办法明示皇帝的身份,暂时无法全面封锁渡口。
  容凰远远瞧见曹寅便知情况有变,她心中一沉,但并未慌张无措,抱起女儿便走回了船舱。容若听到消息后就一直守在舱房门口,看见她便道:“我出去拖住皇上,你趁他不注意带着孩子先走……”
  容凰摇摇头,却问:“冬郎,咱们有多少个人在大船上?”
  容若隐约意识到了什么,便道:“十一个。”
  容凰颔首道:“让服侍我的婢女换上我的衣服,派两个信得过的人乘小船带她先走,走得越远越好。”
  容若道:“你是说调虎离山?”
  容凰不置可否地说:“你放心,他们不会有危险的。玄烨不敢伤我,不会贸然放箭或者放火。等把他和曹寅骗走了,咱们就先下船。”
  计划很快开始实行,心急的玄烨果然中计,亲自上了艘小船去追。但他也不傻,留下了几个人堵在码头。
  容若夫妻自然也不会留下会瓮中之鳖,容若下令让其余几个家丁和侍卫打头阵去码头闹事,他们一家便趁乱从渡口逃脱。
  因为两艘船出发的时间相差无几,婢女所在的小船很快就被玄烨他们堵上。玄烨这时才意识到自己中计了,又赶忙命人调头上岸。
  只可惜人海中辗转几回,再相见终究为时已晚。当玄烨终于懂得转身的时候,看见的却只有容凰的侧脸和她转过身去时的背影。
  还有她身旁玉树临风的男子,还有她的一双儿女。
  这个女人就是他的容凰,是他的凤凰!心心念念了那么多年的人,玄烨坚信自己不会看错。他知道这一次偶遇之后或许再也不能相见了,于是痴恋到近乎癫狂的玄烨立即下令,射伤他们四人。
  曹寅随身携带了弓箭,可是一来距离遥远,二来他的箭术又不高,所以连续射了三发都没有射中。康熙狂躁地夺过弓箭,奈何他刚刚才受过伤,力气实在不足以射中目标。
  当那紧紧相依的一家四口终于消失在玄烨的视线中时,他突然像疯了一样地跳入水中。船太慢了,他等不及了,他受不了了。
  没有她的日子,他已经快要疯掉了!
  或许这个世界上有千千万万个比她还好的女子,可是别人再好,也都不是她了。
  他知道自己不该再去在别人身上寻找她的影子,只是如果不这样做的话,玄烨害怕自己会活不下去!只有他自己知道,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玄烨根本就没办法面对害死容凰的自己。
  孝昭皇后难产而亡之后太医曾经坦言,皇后难产就是因为当初误用了大量的麝香和避子汤,身体虚弱又积劳成疾,所以才会气血不足,英年早逝。那个时候主谋孝庄已死,太后也因为慧珠的事受了打击,于是康熙只能怨恨自己,恨自己亲手杀了他辈子最爱的女人。
  他是始作俑者,所以他咎由自取。
  在这样的后悔和自责中,玄烨将所有的精力投诸于朝廷大事之中以图暂时忘记容凰一时一刻。可他从没有停止过宠幸与容凰相似的妃嫔,导致纵欲过度又过于劳累的身体每况愈下,他几乎把自己折磨得不成样子。
  这日之前,玄烨一直是这样熬过来的。可是这日之后,他心中忽然冒出一个令人心悸的念头——
  或许,他的小凤凰并没有死。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里,玄烨开始了一系列疯狂的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