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pm20:20分,临城机场。
广播开始连续三遍提醒飞往纽约的ej3733号航班的乘客登机,礼貌轻柔的女声双语播报之后,舒缓的爵士钢琴曲重新流泻在vip候机室内。
贵宾区域的客人并不多,基本全是国际航班的公务人士。
赶行程的缘故,精英们都选择直接在这边草草解决晚餐,剩余的亦大多塞着蓝牙耳机处理公务,时间久了稍累,则靠在沙发里闭目小憩一会儿。
比起这些行色匆匆西装革履的商务人士,吧台处一人独坐的黑衣青年显得额外特别。
时间仿佛在他身上停滞,他安安静静坐在高脚椅上,几乎一动未动,面前放了杯早已凉掉的红茶,杯口满满当当,一口未饮。
贵宾室的服务生过去询问是否需要替换,青年心不在焉地嗯了声,盯着手机,再度摁下拨出键。
数不清是多少回,下一秒,依旧是冰冷机械的应答——
【您拨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他舌尖抵了抵唇齿,面色冷冽,眼角带着隐忍的不耐和烦躁,视线对着透明的玻璃隔墙扫过一圈,又皱着眉收回。
像是在等什么人。
半晌,通话界面返回,服务生无意间注意到括号里显示拨出次数的【79】,有些诧异,知道不便打扰,放轻动作收掉茶水。
不巧,旁边有位中年男子经过,埋头发消息并未看路,不经意间撞到托盘一角。
顷刻间,服务生手一歪,玻璃杯顺着方向倾倒。
红茶泼出来,不偏不倚,正好浇在青年风衣外套的领口,暗色水迹很快侵袭,沾湿里头的衬衫。
服务生道歉的话冲到喉咙口,来不及说完,那人已经站起,像是浑然不在意这个小插曲,面无表情地朝外走。
步履很快,追都追不上。
航空公司的头等舱业务已经很娴熟,负责first class的工作人员认出是经常飞纽约的客人,接过登机牌,热情微笑:“容先生,这边可以……”
“抱歉,行程取消了。”容淮出声打断:“麻烦帮我行李寄存航站楼。”
工作人员愣住,同那位跑出来赔不是的服务生面面相觑。
两人对视间,容淮已然走远。
十一月底的深秋季节,夜晚冷空气骤降,没了白日璀璨阳光,呼啸北风在大街小巷肆意穿梭。
除了年少轻狂时偶尔几回肆意,容淮在之后的岁月里再未飚过车。然而今天破例,几乎从机场外的绕城高速便开始一路狠压着油门。
车窗掩不住引擎轰鸣,快到红色警告区域的车速没能让他冷静下来。
容淮瞥过仪表盘上的液晶时钟。
距离她同他最后联系,已经过去一个小时。
那通戛然而止的电话,他当时身处值机柜台,环境吵闹,并未听清太多。只能隐约察觉到她附近有旁人经过,而后嘈杂动静穿过听筒,发出撞击的巨大闷响,他很自然地判断手机大概是摔了。
只是等他反应过来回拨过去,却再也没能接通。
老实说似乎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就这点功夫,失联范畴的边儿都够不上。或许是手机没电,或许是彻底摔坏,种种可能性太多,机场人流巨大,不小心错过,也不是稀罕事儿。
过去的六十分钟内,理智不断警告他该上飞机,近在咫尺的机会,不提扬名立万,至少也是平地起高楼的阶段。
李晋反复发来的消息亦在证实这一点。
然而此刻,眼前全是姑娘那张笑起来酒窝清甜的脸,他不得不为这素来不屑的第六感折腰。
哪怕鲁莽,草率,荒诞,愚蠢。
他认命了。
风起云涌,到达《muse》总部大楼时,天气比先前更糟糕一些,昨夜的狂风暴雨仿若余威犹在,这会儿淅淅沥沥又下起小雨。
容淮没耐心在会客室等,径自上了27层,白婧加完班正收拾东西回家,瞥见面容阴冷的青年,怔了怔。
联想到下属晚上例会请假的缘由,她感到相当意外:“容总,你现在不是应该在机场吗?荆羡……”
容淮:“我联系不上她,请帮我找一下她下午拍片的同事。”
这才多久?就来堵人。
白婧心情微妙,对上他黑眸沉沉难掩焦灼的眼,诧异这位惯常淡漠难搞的年轻总裁在陷入爱情后,居然如此头脑发热小题大做。
转念一想,对方不过堪堪26岁,也就见怪不怪。
可怜天下有情人。
她帮着给cici打了电话,直接了当问对方工作结束后的经过。
陈舒妍正在睡觉,被吵醒后犯着迷糊:“啊?差不多六点多就完事了,然后荆羡开车送我回的小区,我估计这这会儿她也早到家了。”她并不清楚前因后果,打个哈欠:“怎么了?”
容淮:“你家在哪?”
突如其来的男人嗓音,让气氛变得凝滞。
陈舒妍很明显在电话那头僵住,白婧赶紧出来打圆场解释了一通。她听完组长的话,不由得凝重起来:“水岸森北,就那个待拆改造危房的对街。”
容淮抬眸,面色瞬间冷冽。
……
同一时刻。
四面水泥墙的地下室,堆着各色垃圾,吃剩的泡面和馊掉的饭菜味道混在一块,令人作呕。
荆羡就在这恶心到了极致的环境里缓缓醒来,突遭袭击,后脑晕眩,再加上鼻尖充斥的气味,她如今胃里翻江倒海,只想吐。
耳边是窸窸窣窣的声响,她强忍着不适,一点点睁开眼。
视线模糊,入目是堪比垃圾场的地面,角落处稍好一些,铺着条脏到看不出颜色的被褥。有个流浪汉模样的邋遢男人,正蹲在那边,背对着翻她的包。
包里的东西早就被倒出来散在附近,他拣了钱包,将现金全数取出,高举过头顶,借着忽明忽暗的灯泡光亮点数。
一连数了两遍,又带着酒意骂骂咧咧:“操他妈的,就这么点。”
荆羡没出声,她的手被尼龙绳反绑在椅子背后,整个人暂且被束缚在椅上,无法动弹。
男人粗嘎难听的破锣嗓子听上去有几分耳熟,她费劲地回忆,终于辨别出对方是崔泠包养的那个小白脸,似乎叫阿威,之前超市门口也遇见过。
前阵子还大背头花臂有几个小钱买烟,如今落魄成这样,想来是崔泠的再度入狱,叫他没了主心骨。
关于容淮的前尘往事里,据说这个阿威也掺和了杀人骗保的重要戏份。
恨意和复仇的隐隐戾气后知后觉窜上脊背,荆羡忽而就镇定下来,初醒的惊惶和害怕逐渐消退,她死死盯着对方,在对方转身时,装作刚刚转醒的迷茫模样。
“你、你做什么?”
阿威仍有几分醉意,见这姑娘一脸惊慌失措,立马得意起来:“老子求财,乖乖听话,就不弄死你。”语罢,他弯腰抓个破酒瓶,走到她面前,用碎玻璃的那一端抵着她纤细白嫩的脖颈。
荆羡狠狠掐了下手心,强行逼出泪意:“请不要伤害我,我有钱,都可以给你。”
闻言阿威大笑:“老子知道你是只肥羊,那臭婆娘早同我说过。”靠得近了,就能闻到美人身上玫瑰和柑橘的清香,有别于他操过的任何一个下贱货色,带着与生俱来的娇贵和清新。
他被酒气熏得浑浊的眼染上猥琐,突然伸手,扯住她的马尾往下拽。
荆羡被迫仰头,泪水滑落玉白小脸。
端的是楚楚可怜,也勾得阿威邪火翻腾。他脱掉军大衣,不怀好意盯着她鲜艳欲滴的红唇:“不如你先帮老子含一会儿,我们再聊别的。”
话音刚落,他就去解腰带,原先拿着的瓶子也顾不上,随意丢到一边,“姓容那小子平时没少□□吧,老子试试你的□□。”
荆羡快吐出来,恨不能立刻杀了这个变态,眼瞅着对方的裤子要落下,她连忙别开脸:“你能不能解开我腿上的绳子。”
阿威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压着她的后脑勺:“真以为老子蠢?”
荆羡:“我可以跪着帮你。”她面色惨白,像是被吓到极致,整个人都在抖:“我会努力让你满意的,只要你之后愿意放我走,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阿威迟疑许久,脑子里已经浮现花容月貌的美人跪地服侍他的画面了。
不得不说吗,这个提议相当有诱惑。
可能酒精让他失了大半思考能力,他眼珠子迟钝转了一圈,找回碎玻璃,沿着她的脸颊虚虚划了一道:“记住,别他妈给老子耍花样,不然你知道下场。”
荆羡咬着唇,诚惶诚恐地点头。
阿威蹲下来,没留神到姑娘倏然变幻的脸色,挑开她双脚间的束缚。绳索并不结实,两秒功夫就散了,他迫不及待去扯裤头,□□在脸上堆叠。
“行了,来……”
荆羡平静道:“嗯,来了。”
伴随着话语,她猛地抬脚,第一下就揣在他两腿间最脆弱的部位。尖头长靴的功力无法忽视,地下室立马被就被撕心裂肺的嚎叫所充斥。
阿威骂都骂不出来,捂着裆部,在地上痛到打滚,伛偻着身形,像条残喘苟活的虫子。
荆羡笑意满满,知道只有一次机会,她这一脚花了十成十的气力,目前看来效果尚佳。
双腿得到自由,她迅速动作,估摸着这椅子并不结实,干脆连人带椅站起身,冲刺两步,背越式跳高一般,高高跃起。
感谢学过的巴西柔术。
感谢这些年未曾落下的晨练。
也感谢这精虫上脑的男人给了机会。
木椅砸在阿威身上,碎了个彻底,他满脸殷红,鼻口全是鲜血,抽搐两下,就这么晕过去了。
荆羡借力滚到一旁,背脊上火辣辣,不过皮外伤比不上内心的痛快,她尤不解恨,又狠踹他几脚才收手。
摸索着割开手上的绳子,她整理好散落的随身物品,很快拉开门。
穿过楼梯到了一层,荆羡发现这地儿竟然是那栋危楼。
刚经历过一场生死博弈,脑子有点蒙,她还没想清楚下一步做什么,警笛的长鸣由远及近,打断她的思绪。
她喘口气,趴到楼道的栏杆上朝外望。
不知何时,聚了三三俩俩看热闹的人,驻足在临时建筑的绿化带旁,互相交头接耳。
而比警察来得更快的,是一前一后两位年轻男人,蒙蒙细雨里,两人神色阴沉,步履急切,出奇一致。
荆羡一瘸一拐走出去,挺努力地挤出笑容:“我没事……”
三个字都没说完,她被容淮打横抱起。
他的怀抱并不温暖,可能来回奔波的缘故,体温更凉了些,但她却切切实实感受到了无比安心的滋味。
“我揍那个王八蛋了。”她埋在他颈侧,听着他紊乱的呼吸,小声说,“我帮你报仇了。”
容淮一顿,愈加搂紧了她。
荆焱在半米外硬生生止住脚步。
荆羡冲他笑了笑:“谓谓。”她仰高脖子,手越过容淮的肩膀,捏住哥哥的指尖,“你俩别斗了,能早点适应下妹夫和大舅子的关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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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焱:我可以拒绝吗?不想要这样的妹夫。
容淮:我可以拒绝吗?不想要这样的大舅子。
其实是我们忧忧痛打落水狗,亲手终结了淮宝的阴影。
爱你们~
下章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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