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一整排冬季毛绒拖鞋前方,舒谨仔细挑选,很快就锁定了一双深灰色麂皮薄绒内里的鞋子。家里有暖气,地板也很温暖,但只穿着袜子走来走去还是太不方便了。
早上舒谨看见盛星禾就那样站在地上,心里总觉怠慢了他。
选择尺码的时候舒谨犹豫了很久,他不知道盛星禾的尺码,这么几年过去,盛星禾的身高和他当初印象中好像也有点不一样。
在这一步花了点时间,舒谨回到刚才的地点时盛星禾还在,不过正在接电话。
商场里挺吵的,除了人多,音响更是一刻不停地播放着恭祝新年的歌,盛星禾看到他过来,朝他手上看了一看,舒谨就立刻把拖鞋扔进了推车,耳朵发热,装作自然地去看身边货架上的商品。
耳垂被捏了一下。
那手指温热,动作也很轻。
舒谨听见盛星禾在他背后很近的地方用惯常的语气说:“嗯,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给我电话。”
“如果很紧急的需要审批的,就找井超,反正他也没事做。”
“新年快乐。”
电话挂断了。
舒谨回头问:“是工作上的事吗?”
他不知道盛星禾能在这里待多久,也没有问过这个问题,忽然感觉到他们能待在一起的时间可能很短。
“是姜姜。”盛星禾道,“我的助理,你上次见过的。”
“哦。”舒谨记得那个女孩子,也记得他发烧那天对方也在,又不由得有点不好意思,“她知道我们……”
盛星禾:“知道。”
舒谨:“她会不会觉得很怪啊?”
虽然时代已经变了,年轻人也不会很在意什么性别,但盛星禾终究不一样,舒谨第一反应竟然是会不会对他有影响。
“不会。”盛星禾说,“他们都知道我的性取向。”
东西买得差不多了,两人推着车慢慢地往收银台移动。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聊到和盛星禾的工作、生活有关的话题,舒谨对那些都一无所知,这些年盛星禾发展得太快了。因为跳级,盛星禾二十岁就大学毕业,没有选择读研,而是和同学一起创业成立了一家小公司。一开始只是做很小的不起眼的项目,得到第一笔真正意义上的投资后才初露锋芒。由于技术太新,很多人评论他们是运气好,靠剑走偏锋和投机取巧才赚到第一桶金,并不看好他们。但盛星禾的团队两年前得到更大的跳板,背靠大树好乘凉,现在所有人都无法否认他们仍在腾飞的事实。
这些都是舒谨从网上了解到的很片面的消息。
盛星禾对舒谨说:“我们团队的人总共才18个。管理层有一个已婚的、一个单身的老外,还有一个你认识的,所以你不用担心他们会觉得大惊小怪。”
“我认识的?”舒谨问,“谁?”
“井超。”盛星禾道,“我的大学室友,你见过。”
舒谨这才记起来,难怪刚才他听见这个名字会觉得耳熟。
他们好像是见过两三次的,印象中那是一个又高又黑的男生,人挺爽朗。舒谨那时候知道他们在一起开公司,也知道井超家里条件不错,但没想到他们竟然一起合作到了现在。
盛星禾:“第一笔投资就是他爸给的。”
他简单地和舒谨说了一下这几年发生的事情,不知不觉两人已经来到收银台了。
这里排着长队,两个显得亲密的年轻男生一起来买东西并不多见,何况盛星禾过于惹眼的外貌。有排队的小孩偷偷看盛星禾灰色的眼睛,也有别的顾客朝他投来好奇目光。
盛星禾恍若未觉,这么多年他早就对这些探究免疫了。
舒谨只觉得那些目光就像投在自己身上一样,如带着刺,刮在他的心上,他忽然很后悔不应该带盛星禾来这么多人的地方,盛星禾不该在这里像个异类一样任人打量。
“那个时候很难吗?”舒谨问,“就是你们还没有得到投资的时候。”
“还好。”盛星禾道,“最多也不过就是住地下室、吃泡面,大家在一起打拼也不觉得苦,而且时间也比较短,只有半年左右。”
那就是盛星禾彻底离开舒家以后的半年了。
舒谨那时候没有问过,没有去关心过,他不敢,也没有资格。
队伍快排到他们了。
盛星禾说:“有机会安排你们见个面,井超人不错。”
舒谨沉默了一下,道:“好呀,有机会再说。”
这个回答有些敷衍,盛星禾明白舒谨在想什么,但什么也没有说,只随着队伍移动。
开始结账了。
舒谨本来低着头,视线却扫到收银台附近的一排东西。
盛星禾将东西从推车里一件一件拿出来,正在和收银员讲话,侧脸线条很好看。舒谨站在他的右侧,偷偷看了看他,知道他看不见自己,就重新看向了那些色彩不一的小盒子。
牌子有很多,也有很多尺寸,甚至还有不同的味道。
舒谨没有研究过,仅有的经验也只是买过一次,还买错了,而那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经历。
那一次很慌乱。
二楼的房间里,舒谨手抖得厉害,试了好几次都不得法。盛星禾帮了忙,最后把他压在地板上笑。舒谨恼羞成怒,捶打他的肩膀。
买的时候舒谨根本不敢看,随便抓了一盒就扔进口袋,买错了也不能怪他,谁叫盛星禾每次都只打擦边球不来真的。
那时盛星禾也没有买过,停止闷笑后把舒谨搂在身前,两人一起看外包装盒,确定是尺寸不合适后,他们就把盒子扔进了垃圾桶。
但家政阿姨收拾的时候看见了。
她把这件事告诉了舒昭远。
家里两个男孩,一个二十岁,一个刚满十八。青春期他们都经过性教育,大学后开始谈恋爱也没什么,但年轻人心智还不够成熟,万一伤害了女孩或者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是会影响他们一生的。
舒昭远接到电话,连夜从外地赶了回来。
他没找盛星禾,直接上了二楼,去开自己儿子的门。
事后很久舒谨都在庆幸那晚盛星禾没有留在家里,而是去了学校,否则舒昭远一定会在他的房间里发现惊喜。
“谁买的?”舒昭远开门见山,“是小盛?”
舒谨说:“是我买的。”
舒昭远严肃地问:“你把女孩子带回家了?”
舒谨:“没有。”
第二天舒昭远可能难得进行了反思,觉得自己的语气太不好。舒谨从小单亲家庭长大,他给的陪伴又非常少,或许他作为一个父亲应该对儿子进行引导。
他对舒谨说:“爸爸昨晚不是要教训你的意思,你长大了,想谈恋爱是正常的。可是你才十八岁,现在就和恋爱对象发生关系是不是太早了?何况那个女孩多大了,家庭条件怎么样,你都没告诉我。”
舒谨只好说:“我没有谈恋爱。”
舒昭远:“那你买那种东西干什么?”
舒谨胡乱编造,说自己只是好奇,就把这件事揭了过去。
舒昭远最后无可奈何道:“乖,没有就好。你还小,最好是不要这么早谈恋爱,万一真的要谈,一定先要和爸爸说,我给你把关。”
结账了,盛星禾拿出手机支付。
舒谨立刻回过神,说他来,但盛星禾没给他这个机会。
两人大包小包地回到家里,盛星禾看了看时间,还不到中午,便说:“我去把行李拿过来。”
舒谨意外:“你带了行李吗?”
他以为盛星禾是临时起意过来的。
“嗯,昨天寄放在酒店了。”盛星禾道,见他表情,又弯了弯唇角,“舒谨,我也是要面子的。”
说完,盛星禾低头咬了一下他的嘴唇,“不清楚你上次是不是在骗我,如果是,那我拎着行李上门也太自作多情了。”
舒谨登时明白过来。
盛星禾是在说上次问他有没有谈恋爱的事,他的回答是没有。
可五年的分别实在太久了,充满了太多的不确定因素,盛星禾骄傲归骄傲,哪怕他能看穿舒谨的心,非逼舒谨亲口说出答案不可,可他仍然太没有把握了。
从一个城市来到另一个城市,去见一个给不出答案的人。
看着是强势不容拒绝地出现在舒谨家门口,可实际上盛星禾几乎是放下了所有。
舒谨很心酸,良心发现般道:“重不重?我和你一起去。”
“不用,你在家整理刚才买的东西。”盛星禾说,又顺便补充了一句,“记得把我的拖鞋放在门口的柜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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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走了爸爸还不会来,放心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