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那座小园隔音效果很差,她有听到他在和嵬帮的人争执,只是距离有点远,听不分明他们争论的焦点,但她可以断定:张鹄和他们是认得的。
那时,她觉自己肯定没有生命危险,所以,在她被迫和辰况通话时,才说了那样一句话。
“我答应他们了……”
所以他们就把他带了过来。
杜千德看到他出现,先是微微惊讶了一下,听到他的话,则露出了喜色:
“你说的是真的?”
张鹄抬头,凉嗖嗖的目光扫过灵堂内所有嵬帮的人,虽然年纪很轻,虽然脸孔还显稚嫩,但那气势,是不容小觑的:
“是,我答应了!明天我就跟你们回嵬帮的总部……我是不喜欢理会黑道上的事,但,有些事,我避无可避,那就只能勉强其难,然后尽其所能了……”
话没有完,被佟蕾急匆匆打断,想到了一个刚刚她很想弄明白,却一时因为辰况的选择而暂时被遗忘了的问题:
“有一件事,我想问一下杜老先生……”
此时此刻的杜千德因为张鹄的退让,而显得无比的好说话,和之前判若两人,脸上露着笑意,接道:
“刚刚您说,徐答陷害顾惟,曾想要在我和辰况的婚礼上发布丑闻是吗?那丑闻指的是什么?您能不能把这件事说得更明白一点?”
直觉在告诉她,自己就是那丑闻的主角。
她想,这事,肯定和温柔宴事件有关。
话音落下,所有人的目光噌噌噌全落到了她身上。
辰况的眼皮更是狠狠的抽了起来。
“这事,我不清楚。小叶没说。那些视频和照片,还有那些知道这些事内幕的人,都被小叶毁了……”
对于这事,杜千德还真是不知情,他也只是仅仅听说如此而已。
究竟是真不清楚还是假不清楚,佟蕾无法确定,她定定地看了一眼,一种疲惫感翻上心头。
对,好累!
她不想猜了,反正有一件事,她是清楚了:
最近所经历的事,是叶正宇爱关琳成狂,而在临死之前设下的一盘大棋。
他借着这个机会,清理了嵬帮,成全了关琳,找到了继承人。
而她佟蕾,只是这盘棋中注定会在对比之后被舍弃的炮灰罢了。
时隔这么多年,辰况终于得回当年所爱,这样一个结果,也算皆大欢喜了吧……
想想也不错了,十二年前,因她,他们绝裂,十二年后,因她,他们团圆。
这样的因果循环,也算完美。
只是,她的心,怎么就这么疼呢?
就像突然之间被挖掉了一样的疼……
明明挺圆满的结局不是吗?
“真是一出精彩绝伦的好戏,现在好戏圆落幕了,我是不是可以回家了吧!”
她没有再追问,也没有吐露自己对于他的这种说法的不信,而是扯出了一抹苍白无力的笑容。
摸了摸脸,她觉得痛。
这些人,演起戏来还真是入木三分,刚刚那一撞,真是疼。
一碰就疼到骨子里。
“你想回就回吧,现在没有人会拦你了……要不,这样吧,惜之,由我送你回去吧!你的脸色太差,我得亲自把你交到佟首相手上才放心……”
张鹄抬头,瞟了杜千德身边刚刚狠狠把佟蕾撞伤脸的手下一眼,冷酷的模样儿,竟有一股子说不出来的狠劲儿。
“鹄子,你也不必怪小胡,小胡也是奉命办事。要是不这么激上一激,副首相的真心很难逼出来……”
杜千德看出了张鹄眼底的责怪,替那个手下说了一句好话。
张鹄哼了一声,又冷冷瞟了辰况一眼。
对于这个男人会选择关琳这件事,他很不满,但他不发表任何意见,感情这东西太过于复杂。它不是理智可以约束的。
“我先送她回去。回头我再找你们。”
嵬帮曾害他失去双亲,多年来,他心有憎恨,一直遵循祖父教诲,和这个帮派划清界限。但事到如今,他到底还是躲不过那份重新整顿嵬帮的责任。
“不用,我会带她回去!”
辰况同样很不满张鹄的擅作主张。
他们夫妻之间的矛盾,应该由他们面对面的解决,他一个外人插足在其中,算什么?
只会让他们的夫妻关系更加的僵化。
“你还有关琳需要照顾不是吗?辰副相,你这是想脚踏两只船?既然你已经选择了关琳,那你就该对你所选择的人负责。”
张鹄声音冷厉,隔在他和佟蕾中间。
辰况拧眉,却无言以对。
“我打个电话,让谨之过来接吧!”
这个提议,张鹄无法表示反对。
于是,辰况打了一个电话说明白情况。
谨之接完电话,只说了一句:
“四十分钟内就能赶到……”
挂下电话,他再次审视妻子,那丫头闭着眼靠在墙壁上,一副心灰意冷的模样。
辰况默默看了一眼,欲言又止。
在所有人看来:他抛弃了她,可事实上呢……并不是这样的……
一场劫持风波就这样悄无声息的平静了下去。
关于废发电厂内发生的事,有些佟庭烽是知道的,有些不知道。
当他在城市的另一头听到辰况选择关琳时,他的心也跟着紧缩了一下,但他理智的相信好友这么做是有原因的。
他想:这可能和卢河半路把数据连接线和他的手机联接在一起,并且屏蔽了所有监听设施有关。
当佟庭烽来接佟蕾,看到这孩子一脸郁色时,他就明白,辰况的那个选择,到底还是刺痛到她了。
他什么也没有说,抱了抱这个丫头,扶着一声不吭的她离开。
辰况没有马上走,因为还有事情要处理。
他拣了一个空,发了一个短信给佟庭烽:
“好好看着蕾蕾,回头我得和她谈谈……”
佟回了一句:“知道!”
张鹄送走佟蕾后,回头问杜千德:
“叶正宇的身后事,杜老您打算想怎么处理?”
灵堂上,关琳坐在轮椅上,不知何时滑到了冰棺边上在静静的睇望,眼神似带着一种难以言状的悲伤,背影被一片白绫衬得非常的孤寂。
不知是谁,开启了灵堂内的哀乐,低沉压抑的曲调在回环往复、如诉如泣的吟唱,哀伤之色在空气里弥散着。
隔着十来米远,杜千德看了一眼肃然而立的辰况:
“能让我们把叶正宇的遗体带走吗?我想把他带回去安葬在他另一个至亲身边,那是他生前唯一的愿望……我希望东艾政府可以成全他……”
“那个至亲,我能冒昧的问一下,是不是他和关琳的女儿叶欢喜吗?”
辰况很突然的这个反问令杜千德呆了一下,脑子一下没能转过弯来,好一会儿才接上话:
“你……你怎么会知道他们有个女儿叫叶欢喜……关琳跟你说的?不对,不可能……”
那语气完全是肯定的。
辰况没有悬念的揭晓了答案:
“玉琊说的。”
“你们怎么会认得玉琊的?”
他越发诧然。
那玉琊是一个很不得了的心理医生。虽然年纪很轻,但在这方面的很天赋,很善于心理辅导。他们玉家有这方面的特殊能力。
“我的耳道内植有传感器,刚刚你们的对话,有让我的人听到,他们查了你的来历背景,从而知道你曾介绍蒙国的玉家三小姐玉琊去给叶正宇夫人看病。
“正好,玉琊的父亲玉凭曾做过我的心理师。我的人就和玉凭作了一番联系。又正好玉琊休假在家。
“而正是刚刚,我通过传感器有联接到玉琊的电话。
“按理说,心理师出于职业道德,是不能向别外人泄露病人的各种隐私资料的,但因为某些特殊原因,她还是向我说了一些有关关琳这两年的病情发展,我这才知道她的精神状态曾出现很严重的问题……甚至于现在,她仍处在发病状态……”
杜千德听完,不由得眯了一下那双厉色的老眼,这个辰况果然不是好唬弄的,居然这么快把这些事都查明白了:
“那你刚刚选择关琳是基于怎么一个出发点?”
辰况没有答,落到了那边关琳的身上,她虚弱的靠在了轮椅上,脸色白的就像石膏似的,有一层浓浓的伤痛遍布在她的眉宇之间:
这个可怜的女人,精神状态是不能再受刺激的,他怎么可能不选择她?
两天后,一架专机,将辰况和关琳送回了琼城。
下午一点时分,关琳躺在移动病床上,温柔的睇着紧跟着自己的辰况,他正在和人通电话,脸色无比的严肃。一个电话完了,另有一个电话进来,他呀,总是这么忙碌。可她就是这么这么的喜欢这个男人。
辰况将关琳送去了琼城医院特种住院部,安顿好后,给她读了一会儿飘。
读着读着,她睡了过去,很香甜安静,脸上还挂了一个甜得不能再甜的笑花。就像热恋中的少女一样,显得幸福之极。
这样的神情,十二年前,他就曾在她脸上找到过。
她还爱他?
至少,这一刻,她自认为是这样的吧……
他悄悄走了出来,手上抓了手机,想给佟蕾打电话。
她比他们早两天回来,只是这两天,他们一直一直没有通过电话。
不是他没打。
他有打,只是手机处一直没有人接听,后来干脆变成了关机状况。
想来是动了真气。
他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一点三十分,按下一号键,是她的专用号码,只是,依旧是关机。
于是他就打了一个给佟庭烽,先是说了一些这两天他们分头在办的事,聊完公事后,他把话题扯到了私事上,问:
“蕾蕾这几天在干什么?有没有去上学?”
“没有,在家养着呢……”
“她的手机怎么回事,一直打不通!”
对此,他是颇为苦恼的。
“昨天晚上,你是不是一连打了好几通电话过来?”
“我有听到铃声,后来,她一不耐烦,拎起来就把手机往地上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