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站在监视器后,一脸冷淡的许画,沈度有些茫然的蹙了下眉。他回头看范洲,范洲摇摇头,同样回给他个一脸懵逼的表情。
整整一个上午,沈度几次想要搭话,都被许画公事公办的冷冷打断:
“你挡着我的视线了。”
“腿收一下,别碰坏机器。”
“你很闲?抱歉,我很忙。”
……
沈度:“……”
片场的工作人员悄悄相互交换眼神,大气儿都不敢出。许导和沈老师,这又是怎么了?
这种冷飕飕的气氛一直持续到午餐,沈度让范洲提前从影视城外面的酒楼订了餐,还特地打电话给南屏的老板,订了整个南市独一份的手工鱼豆腐送到剧组。
沈度记得,许画很喜欢吃这一家的鱼豆腐。
“许导。”沈度喊住正准备去吃饭的许画。本想着直接邀她一起吃午饭,可大概是一上午被嫌弃的次数多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那个……接下来有几场戏,想和你讨论一下。”
许画顿了顿,拿着盒饭,面无表情的折了回来。
她是个有职业操守的人,既然是谈工作,就免为其难聊一下吧。
等到跟着沈度走到休息室,看着一桌子的菜,许画才回过味儿来。
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瞥了眼,居然还有她喜欢的“南屏”手工鱼豆腐。
“这个……”沈度将桌上的鱼豆腐往许画面前推了推,“先吃饭,吃完再聊。”
许画眯眼,几盒菜就想收买她?她是猪吗?就算她曾经是个130斤的胖子,现在也是个只有80斤的小仙女好吗?
内涵谁呢。
她又定睛看了一下,发现沈度这外套的牌子似乎和当初那一件,还是同一个。
嚯,还挺长情。
许画抱着臂,一副坚决不受糖衣炮弹迷惑的正直模样,晶亮的眸子却在磨刀霍霍。
“沈老师有什么要聊的,不妨先说。”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想和你一起吃……”
“看来沈老师真的很闲。”
“……”
“不好意思。”许画站起来,“我最近减肥,沈老师自己吃吧。”
沈度:“……”
许画转头就走,三步并两步的出了休息室,走出去的时候还不忘狠狠甩上门。
休息室的门发出“嘭——”的一声响,吓得一旁的助理导演夹起来的肉丸子“咚——”又重新掉回了汤碗里。
“许导这是怎么了?”有工作人员窃窃私语。
“不知道,但我刚才好像看见沈度也进去了。”
“嘘,少说话,多做事。”另一人提醒。
“哦哦。”
许画一路从休息室走回片场,肚子里空空如也,想到那一桌子的菜,还有浓郁汤汁里泡着得鱼豆腐……她咽了下口水,有点后悔啊。
糖衣炮弹怎么了?至少应该先把糖衣留下来,再丢炮弹回去。
午餐没吃,许画就开始了下午的拍摄。好在一忙起来,她也就顾不上肚子饿不饿这件事。直到天色渐渐暗下来,两场大戏拍完,她才终于得了二十分钟的休息时间。
趁着休息,许画想去小厨房找点东西吃。窸窸窣窣一阵翻找,堂堂小厨房居然连一桶充饥的泡面都没有。
她叉腰后退,后背却意外撞上男人的胸膛,“对不——”
许画转头,道歉的话卡在喉咙里。
沈度垂眼看着她,“谈谈?”
许画抿唇,低头想要从男人身边走过去,却又被沈度挡住了。
“你——”她抬眼,凶巴巴的瞪他。
“为什么一整天都躲着我?”
“我没有。”
“没有干嘛不吃午饭,现在一个人来找吃的?”
“我不饿。”
“咕噜咕噜——”肚子不争气的叫起来,表示抗议。
许画:“……”
男人唇角微牵,“撒谎精。”
撒谎精?
这个狗男人和邹雨晴牵扯不清,却骗她说“不熟”,到底谁是撒谎精?
“大骗子!”许画将人推开,作势就要出去,却又被沈度拉了回来。
男人的手颈有点大,捏着她的手腕扣在身侧,将人抵在墙边。沈度欺身靠近。,低着眉眼看她。
小厨房的门还大敞着,许画惊慌的往外张望,挣扎着想要抽出自己的手。
“沈度,你发什么疯?放开我,让人看到了怎么办?”
看到就看到,大不了就公开,他一点也不在乎。
“你放手,场务要进来了!”许画压低声音,又急又怒,男人却似乎不为所动,只定定看着她。
眼看着场务大哥越来越近,许画有些口不择言,“你要发疯去找邹雨晴啊,她巴不得你现在就去找她,你干嘛非要来找我麻烦,跟我过不去?还是你觉得我欺负了她,你心疼她,所以专门来给她出气的?”
“我心疼她?”沈度皱眉,缓缓问出一句话。
“你不心疼她,干嘛给她披衣服?”想起这个事,许画就觉得不爽。
沈度:披衣服……?
趁着男人走神,许画猛地抽出自己的手,一弯腰,从他身侧跑了出去。
“许导~”场务大哥热情的打招呼,许画却理也不理,只顾闷头往前走,场务摸了摸头,一转身,就看到沈度沉着一张脸走了出来。
场务:这是……?
许画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才觉得手腕有点疼,低头去看,纤白的手腕被捏出了一圈红痕。
嘶——沈度这个大猪蹄子,居然对她下这么狠的手。要是邹雨晴,他是不是就舍不得了?
*
次日,天刚亮,剧组就发布临时通知,许画带着a组先行赶往乌城,由助理导演暂代副导演一职,留守影视城,拍摄b组的戏份。
为了赶拍摄进度,缩减开支,两组并行拍摄是常有的事。只是这一次的通知来得突然,很多人还有点懵。
譬如——沈度。
“去乌城了?这么急?”他昨晚一晚上基本没怎么睡,反反复复都在琢磨为什么许画的态度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还扯上了邹雨晴。今天本想找个机会再问问,可人直接飞乌城了。
打电话过去,果然是意料中机械的女声提示音,沈度挂断电话,又给许画发了条信息:【到了说一声】
发完信息,沈度将手机扔在桌子上,整个人窝进沙发里。
“怎么回事?”他按了按眉心,问道。
范洲咽了咽口水,还好他足够机灵,通知一出来就和副导演打听了原因。
“听说是景区那边来了通知,说乌城今年气温比往几年低,担心会提前进入封山期,所以建议剧组早半个月过去取景。”
原来如此。
沈度阖着眼,脑中快速的掠过许画这两天反常的行为。只怕除了封山期提前,还另有其他原因。
指尖敲着眉心。
现在人跑了,要怎么哄?
*
乌城。
许画一行人到了取景地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天空飘起了小雪,不过片刻,便霜染了黛色的远山,远远看去,苍山负雪,天地都是一片肃静。
这雪来得突然,无法搭影棚,原本要赶拍的戏份只能延期到明天。许画无事可做,干脆窝在酒店看剧本。可整整一个下午,她都有些心不在焉,几十页的剧本,翻了三个小时,才看了不到一半。
其实这次提前来乌城,除了客观原因,还有许画的主观原因。她觉得自己这两天有点奇怪,总是想和沈度过不去。从前是被动过不去,现在是主动过不去,再不离开南市,许画生怕下次看到沈度左脚先迈出门槛,她都想怼过去。
一句话,她不对劲。
许画是个很有求知欲的好奇宝宝,遇上这自己解不开的难题,第一个求助的自然是好闺蜜岑雅。她很坦诚,将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和岑雅讲了一遍,当然,除了她神经兮兮和邹雨晴胡诌的那些话。
岑雅听完她的叙述,沉默了三十秒。
“雅雅?”
“年年。”听筒里,岑雅的声音有些郑重。
“怎么了?”
“告诉你一个十分不幸的消息。”岑雅的声线突然变得有些忧伤,“按照我过往二十六年丰富的感情经验,经过深入分析,反复对比,综合评判,我觉得,你这说的这种种症状,都指向了一个结果。”
许画:?
怎么有种得了不治之症的赶脚。
“你,许如年——喜欢上——沈度了。”
许画:???
“我知道你一定很惊讶对不对?无法相信自己会喜欢上沈度。可是年年,你仔细想一想,邹雨晴和沈度那事都发生那么久了,你当初一点反应都没有,现在怎么就突然记起来了呢?不但记起来了,还计较起来了。”
“那是因为沈度骗我。”许画本能反驳,“他说自己和邹雨晴不熟,可明明那个时候,他们两个都已经到了那个程度。”
“什么程度?”
“披衣服的程度。”
“姐妹,大清都亡了几百年了,你还不准男同学给女同学披个衣服?”
“……”
岑雅:“可见,有问题的不是披衣服,是你。”
许画:这……?
“因为你介意,才会不断放大这点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要是换成别人——比如你们场务大哥,你介意他给别的女生披衣服吗?”
“这关我什么事……”
“这不就对了。”岑雅立刻抓到关键点,“因为是沈度,所以你介意,这说明了什么?说明沈度在你眼中和别人是不一样的。这种不一样意味着什么,就不用我再明说了吧?”
许画:“可是……”
“没有可是!”岑雅立即打断,“你再看看你最近的所作所为,不搭理、找麻烦、开口就想怼,是不是像极了那种我喜欢谁就欺负谁的小学鸡?所以,你就别再反驳了,认了吧。”
许画:你才是小学鸡。
“综上所诉——”岑雅声如洪钟的总结道:“一句话,你喜欢沈度。两句话,你喜欢沈度,因为邹雨晴的突然吃醋了。总结完毕,谢谢大家。”
许画:……?
为什么,听起来……居然还有那么一点点道理。
许画在一阵恍惚中结束了和小姐妹的电话粥。可岑雅的话就像一记炸.弹,把她平静的生活一下子炸得面目全非。
许画站在窗边,呆呆的望着这静谧的夜色。
窗外,蜿蜒的雪线将夜幕和青山割裂开,零星的小雪从天空中飘落下来,木屋酒店灯光点点,给这浓稠的夜色添了几分烟火气。
她喜欢沈度?她怎么可能喜欢沈度?
不对,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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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画:拒绝岑雅式洗脑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