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书屋 > 恐怖 > 幽灵 > 35
  那时正值盛夏,我是奥斯陆之王。我用伊莲娜换来半公斤小提琴,去街上卖掉一半,赚来的钱原本要拿来干一番大事业,建立一个新的贩毒网,把老头子踢出市场。但首先我们必须庆祝。我花了点钱替自己添置了一套西装,好搭配伊莎贝尔·斯科延送我的皮鞋。我看起来简直就是百万富翁,但我走进富丽酒店要一间客房时,他们竟然连眉毛都没抬一下。我们在富丽酒店住了下来。我们是二十四小时的派对动物。至于“我们”都有谁则每日不同,那时正值奥斯陆的盛夏,现场有女人也有小伙子,就跟美好的旧日时光一样,只不过用药量稍微重一点而已。就连欧雷克也开心起来,暂时恢复昔日的神采。原来我的朋友比我想象中还多,小提琴的消耗速度快得令我难以置信。我们被踢出富丽酒店之后,转往克里斯蒂酒店,后来又搬到霍勒伯广场的瑞迪森酒店。
  当然这种生活不能永远持续下去,但又有什么是永恒的呢?
  有一两次我走出酒店时看见马路对面停着一辆黑色轿车,当然车上有可能是任何人,但那辆车就是停在那里不走。
  终于那一天来临,钱花光了,我得卖更多小提琴才行。我把小提琴藏在楼下杂物间的天花板上,放在一堆电线旁边,结果却发现那些货竟然不翼而飞。我没有别的存货了。如果不是我在嗨的时候说溜了嘴,就是有人看见了我去杂物间。
  我们又回到了原点。只不过这次没有“我们”了。到了该退房的时候,还要打今天的第一管小提琴,这次得去街上买。当我准备结清两个多礼拜的房钱时,才发现身上没有一万五千克朗。
  于是我做出最合理的行为。
  逃跑。
  直接穿越大厅,跑到街上,穿过公园,朝大海的方向跑去。没有人追上来。
  我溜达到夸拉土恩区买药,但放眼望去,一个穿阿森纳队球衣的人都没有,只看见眼神空洞、身心麻木的毒虫拖着脚步四处寻找药头。我跟一个想卖我甲安的家伙聊了一下,他说已经好几天没有小提琴了,货源好像断了,但有传言说有些药头在布拉达广场兜售最后几包小提琴,要价五千克朗,他们要拿这笔钱去进一周份的海洛因。
  我身上当然没有五千克朗,所以我知道自己麻烦大了。我有三个选择:卖、骗、偷。
  第一是卖。可是我还有什么可以卖?我连自己的妹妹都已经卖了。我突然想起那把敖德萨手枪,它放在排练室里,夸拉土恩区的巴基斯坦人一定愿意掏五千克朗来买一把具有连发功能的手枪。于是我往北走,经过歌剧院和奥斯陆中央车站。但排练室像是被人破门行窃过,门上换了新挂锁,功放也都不见了,只剩下鼓具。我四处寻找那把敖德萨手枪,却找不到,一定是被拿走了,操他妈的小贼。
  第二是骗。我拦了一辆出租车,叫司机往西开到布林登区。我一上车,司机就一直念叨着叫我一定要付车钱,他还真会看人。我叫司机在铁路前的马路尽头停车,迅速跳下车,穿过天桥,甩掉了他。我穿过创新中心地铁站,不停地往前跑,尽管后头根本没人在追。我之所以奔跑是因为我得赶时间,至于为什么我自己也不知道。
  我打开栅门,踏上碎石路,奔到车库前,从百叶窗旁的缝隙往内看去。轿车停在里面。我敲了敲屋子大门。
  安德烈来开门,他说老头子不在家。我指了指隔壁大宅,说老头子一定在那里,轿车还停在车库里。他又说了一次阿塔曼不在家。我说我需要钱。他说他无法帮我,我不应该再来这里。我说我需要小提琴,下不为例。他说现在小提琴缺货,因为易卜生缺少某种原料,要等几个礼拜之后才会有货。我说到时候我就死了,我一定得拿到钱或小提琴才行。
  安德烈正要把门关上,我把脚卡进门缝。
  我说如果拿不到,我就跟别人说他住在这里。
  安德烈看着我。
  “你想找死吗?”他用滑稽的口音说,“还记得毕斯肯的下场吗?”
  我伸出一只手,说条子一定会付我一大笔赏金,只要我去跟他们说迪拜和他的走狗住在哪里,再加上毕斯肯身上发生的事,又说如果我告诉条子那个卧底警察死在地下室的地板上,他们一定会付我更多赏金。
  安德烈缓缓摇头。
  接着我跟这个哥萨克浑蛋说:“passholv’chorte.”——我想这句俄语的意思是“去死吧”。然后转身离开。
  我感觉到他的视线一直跟着我离开栅门。
  我不知道老头子为什么肯放过我偷毒品的事,但我知道这件事我绝对逃不了。反正我不在乎。我已经走投无路了,听见的只是全身血管的饥渴喊叫。
  我走到维斯雅克教堂后方的小路,站在那里看许多老太太来了又走。那些寡妇正在前往坟墓的路上,是丈夫的坟墓,也是她们自己的,手提包发出现金的呻吟。但我没胆下手。外号小偷的我竟然呆呆地站在那里,像头猪似的汗如雨下,被颤巍巍的八十岁老太太吓得半死。这真是让人想哭。
  那天是星期六,我开始找朋友借钱,没花多久时间朋友就找遍了。没人愿意借。
  这时我突然想到有个人如果识相的话,一定会借我钱。
  我溜上一辆巴士,往东前进,回到河对岸比较高级的地段,在曼格鲁区下车。
  这次楚斯·班森在家。
  他站在公寓六楼的自家门口,听我发出最后通牒。我说的话跟先前我在布林登路说的大同小异。要是他不肯掏出五张大钞,我就去跟条子说他杀了图图,还埋了尸体。
  班森表现得很冷静,请我进屋,说有话可以好好商量。
  可是他眼神很怪。
  所以我没让步,说没什么好商量的,他如果不吐出钱来,我就去告发他,赚取赏金。他说警方才不会付赏金给告发警察的人,还说五千克朗没问题,我们那么有交情,几乎算得上哥们,又说家里没那么多现金,我们得开车去取款机取钱,车子就停在楼下车库。
  我想了一会儿。警钟在我脑子里响起,但毒瘾简直像一场他妈的噩梦,蒙蔽了所有理性的想法。即使我不认为这是个好主意,还是点了点头。
  “你拿到最后结果了?”哈利说着,扫视餐厅里的客人。没有可疑人士。也就是说,可疑人士很多,但没人看起来像警察。
  “对。”贝雅特说。
  哈利把手机换到另一只手上:“我想我已经知道古斯托抓过谁。”
  “哦?”贝雅特语带惊讶。
  “对,dna数据库里的数据通常来自嫌犯、被定罪的犯人和可能污染犯罪现场的警察,这次是来自第三者,他名叫楚斯·班森,是欧克林的警官。”
  “你怎么知道是他的?”
  “呃,这样说好了,我是从已经发生的事件归纳出来的。”
  “好吧,”贝雅特说,“我不会去质疑你的推理过程。”
  “谢谢。”哈利说。
  “可是你错了。”贝雅特说。
  “什么?”
  “古斯托指甲底下的血迹样本不属于任何叫班森的人。”
  楚斯·班森进去拿车钥匙。我站在他家门口,低头看着脚上的鞋子。这鞋真是他妈的太赞了,让我想起伊莎贝尔·斯科延。
  她不像班森那么危险,而且她为我着迷。是吗?可能吧?
  应该说不只着迷而已。
  我趁班森还没出来,一次跳下七级楼梯,按下每层楼的电梯按钮。
  我跳上地铁,前往奥斯陆中央车站。我想先打电话给她,但又改变主意。她可以在电话上数落我,但如果我以帅到不行的姿态出现,她可就狠不下心了。她固定来往的小男生周六不在,而且她一定在家,因为马和猪可不懂得怎么去冰箱找食物吃。我在奥斯陆中央车站钻进东福尔线的季票车厢,因为前往吕格市的票要一百多克朗,我身上没那么多钱。我从车站步行到农场。这是一种手法,尤其是在雨中。天空已开始飘雨。
  我走进农场,看见她的车停在那里,那是一辆四驱越野车,人们总喜欢开这种车在路上横冲直撞。我敲了敲农场的门,但没人应门。我高声喊叫,声音在四壁间回绕,依然没人响应。她很可能骑马出去了。没关系,我知道她把现金放在哪里,而且乡下人家现在依然不锁门。我压下门把。没错,门没锁。
  我朝卧室走去,突然她出现在我面前,身形高大,穿着睡袍,双脚分开站在楼梯上。
  “你来这里干吗,古斯托?”
  “我想见你啊。”我说,露出笑容,灿烂的笑容。
  “你得去看牙医。”她冷冷地说。
  我明白她的意思,我牙齿上有褐色斑点,看起来有点腐烂,但那没什么,刷刷牙就好了。
  “你来这里干吗?”她又说一次,“要钱吗?”
  伊莎贝尔跟我就是有这个共同点,我们都有话直说。
  “五张大钞?”我说。
  “不行,古斯托,我们已经结束了。要我开车载你回车站吗?”
  “别这样,伊莎贝尔,那要不要干一炮?”
  “嘘!”
  过了片刻我才醒悟过来,显然我有点迟钝,都是该死的毒瘾害的。大白天她妆容完整地站在那里,却穿着睡袍。
  “你在等人吗?”我问道。
  她没回答。
  “有了新炮友?”
  “谁叫你哪儿都找不到人,古斯托。”
  “现在我不是回来了吗?”我说。我一把抓住她手腕,她随即一个重心不稳,被我拉近身边。
  “你全身都湿了。”她说,作势挣扎,但只是希望我抱得更紧一点而已。
  “外面在下雨呀,”我说,轻咬她的耳垂,“那你有什么借口呢?”我已把手伸进她的睡袍底下。
  “你臭死了,放开我!”
  我用手抚摸她修过毛的私处,找到了缝口。她已经湿了,而且湿答答的。我的两根手指一下子就插了进去。太湿了。我摸到某种黏稠的东西,缩手一看,看见手指上沾了黏滑的白色物质。我惊讶地看着她。她露出胜利的笑容,倚着我的身体,轻声说:“我刚刚说了,谁叫你哪儿都找不到人……”
  我怒火中烧,扬手要甩她巴掌,但她一把抓住我的手,挡了下来。这贱人还真孔武有力。
  “你走吧,古斯托。”
  我觉得眼睛里有东西,要不是我清楚原因,会说那是眼泪。
  “五千就好。”我用低沉的声音耳语道。
  “不行,”她说,“这样你会一直回来要,我不能让这种事发生。”
  “你这贱人!”我吼道,“你是不是忘了什么?把钱吐出来,不然我就把你的底细全都抖出来,去跟记者爆料,我指的可不是我们干炮的事,而是净化奥斯陆这整个阴谋都是你和老头子一手策划的。妈的虚伪的社会主义者,贩毒跟政治根本就是一丘之貉。你想《世界之路报》会出多少钱买这条新闻?”
  我听见卧室门打开了。
  “奉劝你快跑。”伊莎贝尔说。
  我听见她背后的漆黑中传来地板的咯吱声。
  我想跑,我真的想跑,可是我无法移动。
  咯吱声越来越近。
  我想象他脸上的斑纹在黑暗中亮起来。炮友。虎小子。
  他咳了一声。
  然后他踏进光亮之中。
  他帅得要命,即使现在我受了重伤,还是可以再度想起那种感觉,那种想把手放在他胸膛上的冲动,想用指尖去抚触他肌肤上被阳光晒得暖暖的汗水,感受他因为我的放肆举动而肌肉绷紧。
  “你说谁?”哈利说。
  贝雅特咳了一声,又说一次:“米凯·贝尔曼。”
  “贝尔曼?”
  “对。”
  “古斯托遇害的时候,指甲底下有米凯·贝尔曼的血迹?”
  “看来是这样。”
  哈利靠上椅背。这个事实改变了一切。这是真的吗?古斯托指甲里有米凯的血迹不一定跟命案有关,但一定跟某件事有关,而这件事是米凯想隐藏的。
  “出去。”米凯说,话声不大,因为不需要太大。
  “原来是你?”我说,“我一直以为她雇用的是楚斯·班森。你真聪明啊,伊莎贝尔,找来了更高层的人士。你们有什么计谋?班森是不是只是你的奴隶,米凯?”
  我像是爱抚般说出他的名字,毕竟那天我们是这样对彼此自我介绍的,古斯托和米凯,仿佛是两个男孩、两个玩伴。我看见我说的话像是在他眼眸深处点燃了一把火,他的双眼喷出怒火。米凯一丝不挂,也许因为这样我才认为他不会出手。但他快如闪电,一眨眼已扑了上来,出手把我的头夹在腋下。
  “放开我!”
  他把我拉上楼梯,我的鼻子被夹在他的胸膛和腋窝之间,可以闻到两者的气味。这时我的脑际闪过一个念头:既然他要我出去,干吗要把我拖上楼?我无法挣脱,只好把指甲插入他的胸膛,有如爪子般往我的方向拉,感觉一根手指的指甲抓到他的乳头。他咒骂一声,放开了手。我挣脱开来,纵身一跃,落在楼梯中段,但仍稳稳站立。我立刻朝玄关冲去,顺手抄起伊莎贝尔的车钥匙,奔进院子。她的车当然也没锁。我放开手刹,轮胎高速转动,溅起碎石。我从后视镜中看见米凯奔出门口,手上拿着一样闪闪发光的东西。接着轮胎咬入地面,我的身体往后抵在座椅上,车子疾速穿越院子,驶上马路。
  “楚斯·班森是贝尔曼一起带去欧克林的,”哈利说,“班森会不会是奉贝尔曼的指示去执行烧毁者的工作?”
  “你应该知道我们现在在讨论的是什么吧,哈利?”
  “我知道,”哈利说,“从现在开始,你不要再跟这件案子扯上关系,贝雅特。”
  “妈的,那你就阻挡我看看啊!”手机发出吱吱啦啦声,哈利不记得听贝雅特这样骂过粗话,“我也是警察,哈利,我可不想让班森这种人败坏警察风纪。”
  “好,”哈利说,“可是我们先别忙着下结论,现在我们手上的证据只能证明贝尔曼见过古斯托,连楚斯·班森涉案的直接证据都还没找到。”
  “所以你有什么打算?”
  “我要从别的地方着手,如果事情如我所愿,那其他线索就会像多米诺骨牌一样连锁倒塌,问题是我必须维持自由之身,才能执行这个计划。”
  “你是说你有计划?”
  “我当然有计划。”
  “是好计划吗?”
  “我可没这样说。”
  “不过还是有计划?”
  “当然。”
  “你在吹牛对不对?”
  “我是在大吹牛皮。”
  我驾车高速驶上e18公路,返回奥斯陆,这才发现自己惹上什么大麻烦。
  贝尔曼想把我拖上楼,拉进卧室。他追出来的时候手上拿的那把枪就放在卧室里。妈的他想杀人灭口。这表示他惹上的麻烦也很大。那么现在他会怎么做?当然是逮捕我,罪名可以是偷车、贩毒、住霸王酒店,任君挑选。在我把秘密泄露出去前,把我关进监狱。一旦我进了监狱,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可想而知:他们可以安排我自杀,或安排其他犯人把我打死。所以现在我最愚蠢的举动就是开着这辆车到处跑,因为警方可能已经锁定了这辆车。我踩下油门。我要去的地方位于东区,可以避免穿过市区。我把车开上山坡,朝安静的住宅区前进,在一段距离外停车,下车步行。
  太阳再度露脸,人们外出走动,有人推着婴儿车,野餐篮挂在把手上,他们对着太阳微笑,仿佛阳光就是幸福的来源。
  我把车钥匙扔在院子里,爬上公寓,找到名牌,按下门铃。
  “是我。”我说,对方终于有了响应。
  “我有点忙。”对讲机传出话声。
  “我有点毒瘾。”我说。这是句玩笑话,但我已感觉到它带来的冲击。有时我会问客人是不是有毒瘾问题,要不要试试小提琴。欧雷克觉得很有趣,总是哈哈大笑。
  “你想干吗?”那声音问道。
  “我想要点小提琴。”
  我口中说出客人常说的台词。
  一阵静默。
  “我没有,用完了,没有基料可以再做。”
  “基料?”
  “左啡诺基料,要不要把配方也给你?”
  我知道他说的是实话,但他一定还有一些小提琴,一定有。我思索片刻。我不能去排练室,他们可能会在那里等我。欧雷克。大好人欧雷克一定会让我进去。
  “我给你两个小时,易卜生,两小时后如果你不带一克小提琴去黑斯默街,我就直接去找条子把所有的事情都抖出来,反正我已经没什么好损失的了。听清楚了吗?黑斯默街九十二号。你直接进去,上三楼。”
  我想象他脸上的表情,肯定吓得冷汗直冒。这个老变态。
  “好。”他说。
  事情就是要这样干,就是要让他们明白事情的严重性才行。
  哈利喝完剩下的咖啡,望着街道。该动起来了。
  他穿越青年广场,前往市场街的烤肉串店,这时他接到一个电话。
  是托西森打来的。
  “好消息。”他说。
  “哦,是吗?”
  “在你说的那段时间里,楚斯·班森的手机信号被奥斯陆市区的四个基站收到,这显示他的位置跟黑斯默街九十二号是在同一个地区。”
  “这个‘地区’的范围有多大?”
  “呃,这个地区是六角形的,直径八百米。”
  “好,”哈利说,吸收这个信息,“那另一个家伙呢?”
  “我找不到任何登记在他名下的电话,可是他有一部登记在镭医院名下的公司手机。”
  “然后呢?”
  “然后我刚刚说过了,有好消息,这部手机在同一时间也出现在同一个地区。”
  “嗯,”哈利开门而入,经过三张坐了客人的桌子,在柜台前停下脚步,柜台上展示着几串色泽光亮得很不自然的烤肉,“你有他的地址吗?”
  托西森念出地址,哈利记在纸巾上。
  “这个地址有没有另一部电话?”
  “什么意思?”
  “我是在想他有没有老婆或伴侣。”
  哈利听见托西森敲击键盘的声音,接着他回答说:“没有,这个地址没有别的电话。”
  “谢谢你。”
  “所以我们已经说好喽?我们不会再联络了?”
  “对,不过还有最后一件事:我要你去查米凯·贝尔曼,看他最近这几个月跟谁通过电话,七月十二日晚上人在哪里。”
  托西森哈哈大笑:“你是说欧克林的处长?门都没有!搜索低级警官我还可以想办法隐瞒或解释,可是你要我做的事等于是要害我直接被炒鱿鱼。”他又笑了几声,仿佛这件事纯粹是个玩笑。“我想你应该会守信用吧,霍勒。”
  通话结束。
  出租车抵达餐巾上的地址,一名男子已在门口等候。
  哈利下车走到男子面前:“你就是管理员奥拉·克凡伯格?”
  男子点了点头。
  “我是霍勒警监,刚刚那个电话就是我打的。”哈利看见管理员看了一眼等在原地的出租车,“警车不够的时候我们会搭出租车。”
  奥拉看了看哈利出示的证件:“我没发现有人闯入的迹象。”
  “可是有人报案,所以我们得去查看。你有万能钥匙对不对?”
  奥拉点了点头,用钥匙打开大门。哈利细看门铃上的名字:“目击者说他看见有人爬上阳台,闯进三楼。”
  “是谁报的案?”奥拉爬上楼梯说。
  “这必须保密,克凡伯格。”
  “你裤子上沾了东西。”
  “那是烤肉酱,我一直想要把它擦干净。你能把门打开吗?”
  “你是说那个药剂师的家?”
  “哦,他是药剂师?”
  “他在镭医院上班,我们进门前是不是应该先打电话给他的办公室?”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想先查看窃贼是不是还在里面,这样才能逮住他。”
  管理员咕哝着说了声抱歉,赶紧打开门。
  哈利走进这户公寓。
  这里显然住着一个单身汉,而且很爱整洁。古典乐cd依照字母顺序排在cd架上。有关化学和制药的科学期刊堆得老高,但很整齐。书架上放着一个相框,照片里是两个大人和一个小男孩。哈利认得那个小男孩,他身子弯向一边,绷着脸,十二三岁。管理员站在门口,注视着哈利的一举一动。哈利为了做样子,先去查看阳台门,再逐个房间搜查,打开抽屉和柜子,但没发现任何有用的线索。
  每当碰到这种情况,有些警察同人会认为干净得太可疑。
  但哈利见过这种事,有些人是没有秘密的,虽然这种人不常见,但还是存在。他听见管理员在他背后不耐烦地变换站姿。
  “没有侵入迹象,也没有东西被偷走,”哈利说着,从管理员身旁走过,朝门口走去,“可能是虚惊一场。”
  “原来如此,”管理员说着,锁上了门,“如果小偷还在里面,你会怎么做?把他带上出租车吗?”
  “这样我们可能就会呼叫警车过来,”哈利微微一笑,拿起门边架子上的靴子看了看,“告诉我,这两只靴子的尺寸是不是很不一样?”
  奥拉揉揉下巴,仔细打量哈利。
  “对,可能吧,他有畸形足。我可以再看看你的证件吗?”
  哈利把证件递给奥拉。
  “这上面的有效日期……”
  “出租车还在楼下等我,”哈利说,拿回证件,快步走下楼梯,“谢谢你的协助,克凡伯格!”
  我前往黑斯默街那栋公寓,大门门锁果然没人修理,我直接上楼。欧雷克不在,屋里没人,全都焦虑地跑出去找毒品了。得找一管来打才行,得找一管来打才行。这里看起来就是住了很多毒虫的样子,但可想而知,屋里什么也没有,只有满地的空瓶、用过的针筒、沾血的纱布、空烟盒。妈的地上还有烧焦的痕迹。我坐在脏床垫上咒骂的时候,看见了那只老鼠。人们提到老鼠总是说“大老鼠”,但老鼠其实不大。好吧,当老鼠觉得受到威胁时会直立起来,使得它们看起来比较大,但是说真的,它们只是可怜的家伙,跟我们一样承受强大的压力。得找一管来打才行。
  我听见教堂钟声传来,心中告诉自己易卜生一定会来。
  他一定得来。可恶,我难受得要命。记得以前我们去上工时,站在那里等候的毒虫一看见我们出现都开心地移动过来,颤抖的手上拿着现金,央求我们把货卖给他们。如今这种事也发生在我身上,我渴望听见易卜生拖着脚步爬上楼梯,渴望看见他那张愚蠢的脸。
  我像个白痴般一一打出手上的牌。我只是想打一管,如此而已,结果我的所作所为却只是让他们整票人都反过来对付我:老头子和他的哥萨克手下、楚斯·班森和他的钻子及疯狂的眼神、伊莎贝尔女王和她的处长炮友。
  那只老鼠沿着踢脚线惊惶奔跑。我走投无路,把地毯和床垫全都翻起来看,在一张床垫下发现一张照片和一根铁丝。那是伊莲娜皱巴巴又褪色的证件照,所以我猜那是欧雷克的床垫。但我不明白那根铁丝是做什么用的,过了一会儿才慢慢想了出来。我顿时手心冒汗,心脏怦怦乱跳。毕竟,是我教欧雷克怎么建立藏毒处的。